坐在门后,以后背抵着房门的常岁安流着泪,十分坦诚:“风凉话谁不会说?”
“那属下倒真好奇若日后女郎嫁人时,郎君当如何?”
听得这个可怕到极点的话题,少年人虎躯一颤,痛苦万分:“那我死了算了呜呜呜……”
剑童:“……”
得,郎君劝他的时候一套一套,待轮到自个儿时,就只会拿绳子往脖子上一套了。
剑童只有提议道:“那不然……郎君也去国子监读书?”
“我若去了就只能做监生,且不说须得考试,单说宁宁每三日回来一趟,我却是不能,这么一算,更是不值当!”
剑童摸了摸鼻子。
不得不说,事关女郎之事时,郎君的脑子转得就是格外地快。
横竖是没法子了,剑童只能给出最后的建议:“那郎君痛快哭吧,哭出声来,省得憋坏,属下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您。”
话音刚落,常岁安便给予了响应。
听着那有些震耳朵的哭声,剑童放轻脚步默默离去。
……
次日,崔璟从宫中回到玄策府,意外看到了阿点。
“前辈又回来取东西?”
阿点跟在他身侧,神态有些失落:“不是的,小阿鲤去乔军师那里读书去了,每隔三日才会回来一趟,他们不准我跟去,我只好回来找你们玩。”
崔璟:“读书?去国子监?”
阿点点点头:“小阿鲤说她拜了乔军师做先生。”
元祥听得意外且惋惜:“常娘子怎想到要去读书?”
他那日观常娘子于水中揍他家都督,分明是习武的一把好手,去读书,那不是浪费天赋吗?
不想要的习武天赋可以给他!
阿点说道:“小阿鲤说她去读书,是为了日后做大官。”
大官?
崔璟有些想笑:“她想做多大的官?”
“很大很大!她说只有这样,往后我闯祸时她才能通通替我摆平!”想到这个承诺,阿点的失落才总算淡去,想了想,又自己补了一句:“大约是要做和殿下一样大的大官吧。”
元祥赶忙捂他嘴:“点将军,这话可不兴说啊!”
先太子殿下那是储君!
这不纯掉脑袋的活儿吗?
崔璟倒未见紧张,面色如常地看向前方。
又是扬言要拿起斩岫,如今又拜师乔祭酒要读书做大官——她忙得过来吗?
另一边,乔玉柏也表达了同样的疑问。
“宁宁……你怎还带了这些过来?”看着很快被喜儿搭建起来的小小演武场,乔玉柏只觉惊异:“你既要读书,又要习武,又要与阿爹学钓鱼,当真学的过来吗?”
常岁宁:“读书不过坐着打发时间而已,钓鱼与歇息偷懒何异?至于习武,强身健体活动筋骨罢了,这些皆算不得学。”
乔玉柏:“……”
他不理解,但他大开眼界。
世上竟有如此能学且不认为自己在学的奇人。
“宁宁,阿兄,该去用饭了。”廊下传来乔玉绵带笑的声音。
常岁宁应了一声,便与乔玉柏一同走过去。
乔玉绵伸手挽住了常岁宁,眉眼间写满了愉色。
她性子内敛柔软,平日里虽未曾说过孤独之言,但到底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能有同龄的妹妹作伴,自然是无比欢喜的。
晚食是王氏亲自准备的,忙活了小半日。
乔祭酒已料理罢公事,此时给自己倒了一盏闲酒,笑着朝孩子们招手,让人都坐下:“今日是宁宁搬来家中第一日,我特意交待你们阿娘做了一桌子好菜庆贺——”
王氏朝着丈夫“呵”地冷笑一声——他何时交待过了?
面对妻子的冷笑,乔祭酒选择性失聪,继续揽功:“手艺是你们阿娘的,可这上等食材可都我是准备!”
听得“上等食材”四字,刚坐下的常岁宁有些好奇地看去。
乔玉柏很想对她说——别好奇,没意义。
果然,常岁宁很快沉默。
桌上六道菜,其中四道分别是——老豆腐煨鱼汤,蒸大鱼,炸小鱼,煎鱼饼。
“来,宁宁快尝尝!”乔祭酒催促常岁宁动筷。
常岁宁点头。
鱼肉的确鲜美。
想必在此住不了多久,便可目睹鱼的一百种死法,不,是吃法。
饭后离开膳堂的路上,乔玉柏小声道:“阿爹钓鱼成痴,家里的鱼根本吃不完,莫说咱们了,须知阿爹甚至常以几尾鱼作为褒奖送与得他青眼的监生,不吃便显得不够尊师重道……因此各学馆的监生如今多是闻鱼色变。”
常岁宁听罢此言,只觉或该在国子监的大门上刻下这样一行字以作警示——贪图享乐另寻它处,不懂吃鱼莫入此门。
再让乔祭酒亲自加上注语一小行——同不能日食一斤鱼的学生没什么好说的。
当晚,乔玉绵拉着常岁宁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二更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迟迟睡下。
次日,乔玉绵起得晚了,坐起身便问:“宁宁可是还睡着?”
她与常岁宁住在同一座院子里。
侍女答:“宁娘子已练了半个时辰的早功了。”
乔玉绵愕然。
常岁宁晨早起身习武,午间待乔祭酒得闲时与乔玉绵一同读书,午后则偶尔被乔祭酒拉着去钓鱼。
如此过了三日罢,便到了回常府的日子。
常岁安早早等在大门外,脸上的笑容比送常岁宁去国子监那日真实太多,那阵势就差请个腰鼓舞狮队来欢庆外出三日的妹妹终于归家。
常阔特意让人准备的午食也很丰盛。
看着面前一桌子菜,常岁宁甚觉满意——尤其是没有鱼这一点。
饭后,常岁宁在回居院的路上,才有了单独问阿澈话的机会:“交代你的事可有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