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高升了,从地方调入中央担任要职,即将离开泉州。但继任者是谁,现在仍然十分神秘。武婧儿这么消息灵通的人也没打探到消息,内心忧虑不安,不断暗自揣测,新任泉州刺史到底是
谁?
一个出乎武婧儿意料又在她意料之中的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泉州,走马上任泉州刺史。这人就是苏庆节。
二十多年前,苏庆节是狄仁杰的上司。
二十多年后,苏庆节过来接替狄仁杰的官职。
苏庆节出仕多年,归来仍是刺史。但曾经的小县令已经调进中央担任要职。
时光流逝,令人不胜唏嘘。
苏庆节自幼见过老爹那样上天追着喂饭的猛人后,他躺平地接受了人与人是不同的。见到狄仁杰后,苏庆节心态平和地和他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泉州能发展成今天这样繁华的大都市,耗费的不仅有武婧儿的心血,还有狄仁杰的心血。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桥一庙一坊一巷都让狄仁杰依依不舍,但他总要离开。
在朝廷有意调走狄仁杰后,他向天皇天后推荐了苏庆节担任泉州刺史。苏庆节才能平平,品性正直,仅可守成而已。
狄仁杰如此做,与其说选择了苏庆节做泉州长官,不如说把泉州的一切交给武婧儿总管。
苏秦两家现在互为一体,武婧儿母子分别是苏秦两家军队和文职的领头人,母子两人当中又以武婧儿为首。
狄仁杰离开的时候,泉州城万人空巷都来码头相送,送行的人中有大唐百姓、波斯人、大食人、新罗人、天竺人、真腊人等等。
他们舍不得让这位公正廉洁一心为民的长官离开。
狄仁杰登上海船,挥手告别众人。泉州逐渐落在他的身后,举目眺望唯有浓淡不一的蓝色。
管家狄秋对泉州恋恋不舍,期待道:#34;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回来。#34;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来,狄仁杰站在甲板之上神情怅惘,良久道:#34;将来有一天会回来的。#34;
狄秋念叨道:“郎君,你为什么要去长安啊?咱们泉州多好呀,好吃的、好玩、好看的数不胜数。郎君在泉州说一不二,与殿下和何将军交好。咱们去了长安,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出了事都不知找谁。ap;#
34;
“我听说啊,朝廷之上斗争得可激烈了,一天就贬一个去驩州。郎君你要是贬去驩州该怎么办啊?#34;想到未来,狄秋不由得担忧起来:#34;驩州话我好像忘得差不多了。#34;
狄仁杰闻言,大声笑起来道:“你再学就是了。”
#34;郎君……咱们说正经的,你别转移话题。#34;狄秋道。狄仁杰望着辽阔的大海,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
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想在大唐打造更多的泉州城。”
现在泉州城的人只要踏实能干就能过上衣食富足的生活。举个例子,一个女子光纺纱织布的收入,就能供应一家老小开支以及缴纳赋税。
狄秋似懂非懂,但他知道自己郎君抱负大着呢,遂不再念叨。
他对狄秋又解释道:“泉州市舶司收的税快到了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五。这么高的收入,朝廷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长干下去的。#34;
狄秋不解道:#34;殿下是市舶使,但为什么走的是你呀?#34;
狄仁杰一顿,伸手敲了下狄秋的额头,道:“不仅我要走,殿下也要走,只不过我早走了两三年而已。#34;
狄秋点点头,嘿嘿一笑道:#34;郎君,你到长安是不是也在干市舶司的事情啊?#34;
狄仁杰道:“泉州市舶司是大唐运营最好的市舶司,由泉州市舶司出来的人主导大唐市舶司改革最适合。不要再问为什么还是我,因为我也是市舶司的创建人之一。#34;
“哦,对哦。”狄秋点点头。
“其实啊,除了我,还有殿下也合适。殿下虽然巾帼不让须眉,但朝中大臣不会让女子担任高官要职。
狄仁杰叹息一声,在泉州他接触了很多女官,发现女官的才能并不比男人差。
泉州港是国际性的贸易港口,往来的国家是有几十个,思想自由,兼容并包,这里比长安城的开放程度还要高。
狄仁杰在泉州当了几年刺史,思想也跟着开放起来。永丰公主这些良才美玉受制于性别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这让狄仁杰心中感慨万千。
狄仁杰走后,苏庆节接手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带领泉州大小官员以及海商代表前去九日山主持祈风祭典。
苏庆节知道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对此表示十分不解。泉州刺史重要的职责不是治理百姓吗?为什么不先去查看户籍账册,反而将一个祭典挪到前边?
“启禀刺史,这是因为海上风高浪急,商船遇到的危险不仅多还高。众人在远航之前,都要祭拜神明,祈祷一路平安。这祈风祭典就是咱们泉州城的大事,要持续半个月。#34;
说话的人是武婧儿派来帮苏庆节熟悉泉州事务的通事。
苏庆节听了恍然大悟,对这通事说道:“你赶紧和我说说这祭典要怎么举行。”
九日山上有个延福寺,南朝时天竺高僧拘那罗陀曾在此翻译经文。这位高僧和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有着很深的渊源。
泉州位于南北航线的中央,向北航行可达新罗、日本,向南可到东南亚、天竺、波斯等地,一年吹什么风都可以航行。
春夏吹东南风,海船北上;秋季吹西北风,海船南下。泉州地方官员在夏、秋两季都要去九日山举行祈风祭典。
这是官方的祭典,此外还有市舶司、民间以及各国商团的祭典。这些来自各国的商人有着不同的信仰
环境恶劣,造船技术落后,这时出海的人不仅需要开拓进取的勇气,还需要坚定的信仰带领他们渡过难关。
市舶司拜祭的神明是海神娘娘。海神娘娘庙位于一座渡口之上,海船还未到岸边就能看见红瓦白墙的海神娘娘庙。海神娘娘庙屋脊朝两端翘起,作飞翔之状,屋脊上还雕满了精致的花纹,香火旺盛。
有些百姓为了祈祷出行平安,无论官民商举办的大型祭典都会参加,主打就是多拜神明,总会有一个能保佑自己。
苏庆节在武婧儿的帮助下,逐渐熟悉了泉州的事务。他自知才学不如狄仁杰,于是遇事凡是有旧例的就按照旧例来,找不到旧例的就召来武婧儿几人一同商议。
苏庆节如此做,泉州竟然运转良好,蒸蒸日上之势不减。
武婧儿这几日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她的好朋友王迦陵就要来泉州啦!
王迦陵担任司正一职,负责监察织造局。之前织造局的重心放在江南一带,王迦陵忙于公务,一直没有时间过来探望。武婧儿更是被泉州事务缠身,连休沐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虽然相距不远,但这些年一直
没有机会见面。
现在泉州港对外贸易繁荣,也刺激了泉州的纺织、制糖、酿酒和制瓷等产业的发展。
如今泉州的织造局已经成为不逊于苏州织造局的庞然大物。王迦陵亲自巡察完泉州织造局后,“顺便”探望好朋友武婧儿。
好友相见,两人激动不已,都快执手相看泪眼了。武婧儿攥着王迦陵的手,一边走一边感慨道:“你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
王迦陵摇头道:“我感觉自己老了,倒是你还是乌发如云,肌肤润泽,比着同龄人要小十多岁。#34;
武婧儿闻言笑道:“哎哟,咱们都年轻着,还能再干几年。你在泉州多待些日子,让我务必好好招待你。#34;
王迦陵笑道:“怕是不能,我只能在这里呆两三天。我早就听说泉州繁华,来这里我可是一分钱没带,衣食住行都要你包了。#34;
#34;没问题。#34;武婧儿一口答应。王迦陵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晚上武婧儿设宴招待王迦陵。
次日一早,武婧儿就带着王迦陵出门。王迦陵换上了武婧儿准备的衣服,衣服是大唐的襦裙式样,但上面的纹饰却是波斯风格。
头上戴着的帽子与大唐盛行的幕离不同。那是一顶小巧的宝蓝色草编帽子,帽沿下垂着淡灰蓝的面网,面网刚到下巴处。与其说是遮挡面容,不如说是用来装饰。
泉州的服饰受外国商人的影响很大,不断革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王迦陵看向武婧儿,发现两人穿了同款不同色的衣服,王迦陵的衣裙是宝蓝色,武婧儿的是墨绿色。
两人衣服上均彩绣辉煌,腰间还勒着一条金丝绣花镶嵌宝石的腰带。
#34;这身衣服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过奢靡。#34;王迦陵抚摸着腰间的宝石说道。
武婧儿噗嗤笑出声,道:“你呀,现在有些钱都投入到学堂里面。明明是织造局的官员,但身上的衣服料子还是多年前流行的。你放心,等你回去,我给你办的学堂里捐一二万贯钱。#34;
王迦陵眼睛一亮,兴奋抓住武婧儿的胳膊,道:“真的?可不许反悔。有你这个大财主在,我们的学堂以后就不缺钱了。”武婧儿看王迦陵高兴,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相携出门,走在一座
石桥上,石桥约莫一丈宽,四五里长,横跨在水面上。栏杆柱头上刻着形态各异的狮子,桥上搬运货物的商人摩肩接踵。
王迦陵看得目不暇接,抬眼眺望远方,两座白色的石塔映入眼帘。“那两座石塔好高呀。”王迦陵感叹道。
武婧儿看去,笑道:#34;这是九层佛塔,阴天和黑夜都会在塔上燃灯,为归港的船只指引方向。#34;王迦陵点头,两人沿着石桥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处渡口。
泉州海岸线曲折,有许多天然的优良港口,但这些曲折也阻断了交通,于是一座座官修或民修的石桥错落交织建在水面之上,构成了泉州港密集的交通网络。
王迦陵看到渡口数不胜数的船只,惊讶道:#34;这里竟然有这么多这么大的船?#34;渡口大大小小的船只井然有序地停泊着,一片片风帆就像一只只海鸟落在海湾上小憩。
武婧儿言语之中充满着自豪,道:“远行渡洋的海船都要大些,最小的也有十多丈长,不然不利于抵御海上的风浪。#34;王迦陵啧啧叹道:“我们织造局的丝绸棉布是通过这些海船运到国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