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武媚娘随口道:“你一天天问些不着边际的。轮到它掉,就该它掉了。”“轮到它掉,就该它掉了。”李治重复了一句,心中不知为何涌现了一股无能无力的悲凉和哀戚。
武媚娘惊讶地看着李治变了的神色,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李治勉强扯出笑容,道:没什么……嗯……我想看雨。
武媚娘的呼吸停顿了一瞬,道:“你年纪越大,心态就越小。”说完,武媚娘吩咐内监宫女将圈椅放在窗前,自己扶着李治到窗前坐下。
窗外种着几本芭蕉,远处桂树的枝干向宫殿的方向舒展,从室内看去就好像芭蕉的上边缘饰了桂树纹样。
芭蕉和桂树都是绿的,但两种绿是不同的。芭蕉是极鲜爽的嫩绿,就好像明前的龙井茶;而桂树则是苍翠,就好像粗制的黑茶,不知沉淀了多少的岁月。
芭蕉宽大的叶子随着夏风摇摆。俄而,雨来了,滴滴哒哒打在芭蕉之上,碎裂开来,又
重新汇集然后在叶尖滴下。
啪一声,豆大的水珠在地上四分五裂,迸溅在玻璃窗户上。
玻璃窗户将风雨隔绝在外,一滴滴雨珠撞到玻璃上,留下恍如泪痕的水迹。这些水迹从上而下歪歪扭扭,模糊掉了窗外的景色。
快意的雨,肆意的风,外面变得凉爽而舒适。昏暗的光线,模糊的视野,殿内变得潮热而压抑。
武媚娘皱着眉让宫人点燃蜡烛,把离李治远一些的窗户全部打开。风卷着雨,从窗外进来,好奇地把帷帐吹得飘飘荡荡。过了一会儿,殿内也变得清爽起来。
骤雨过后是清清浅浅的漾漾细雨,空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味和新鲜的草腥味。
李治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活动了下麻木而无力的腿,然后在内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缓地抬起脚,往挪了一小步,抬起另一只脚,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如此反复。
这时,李治突然觉得人生很简单,只不过是两只脚交替迈着往前抬。
走了一会儿,力气似乎回到了身上,李治以目示意让内监松开手。内监温驯地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时刻盯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
李治慢慢走到批改奏章的武媚娘身前,缓缓坐下,指着内监对武媚娘说道:“他呀,可恶得很,竟然不相信朕,生怕朕摔倒似的,紧张兮兮护在一边。
武媚娘顺着李治指的方向,看着内监,神情从冷厉变成了好笑。
内监顶着武媚娘的目光,后背汗如浆下,在天皇说完,满脸堆笑谢罪道:“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武媚娘笑着对李治说道:“他有什么罪?这样忠心为主的奴才该赏。来人,赐他绢帛五十匹。”内监露出满脸的喜色,忙跪下谢恩:老奴多谢天皇天后赏赐。
李治哀叹一声,对武媚娘说道:这下子有更多的人要不错眼地盯着我了。武媚娘露出得意的表情:谁让你老是不按医嘱好好休息呢。雨接连下了三天,大雨连着细雨,未曾断绝。
钦天监的人急匆匆地过来禀告,说今后几天还要下雨,恐怕河水上涨会溢出河道,为了安全起见请天皇天后移驾。
钦天
监刚说完,武媚娘目光一凝,想起了十多年前九成宫的那场灾难。当年,九成宫也是连日大雨引发山洪,山洪几乎摧毁了九成宫,死伤无数。
若非薛仁贵将李治救出背到山上,说不定李治就没命了。
“传令下去,移驾东都洛阳。”武媚娘当机立断下了命令。长安的粮荒尚未彻底解决,武媚娘决定回到洛阳,
宫人们冒着雨在宫中穿梭忙碌。半日后,东西已经收拾好。队伍冒雨蜿蜒数里,无边无际的丝雨落下,结成了满天的愁绪。李治极目西望,对着身侧的武媚娘感慨似的说了一声:此去长安六百里。圣驾逶迤,往东向洛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