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卿别别扭扭地道:“多谢你,我很期待。”
又吃罢一碗四红汤,他才发问道:“刘举人如何了?”
“听程大人说刘举人还活着。”宋若翡此前已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与虞念卿听了。
虞念卿冷笑道:“祸害遗千年,刘举人成了那副样子,居然还没死。”
“确实没死,不过命不久矣。”宋若翡叹了口气,“幸好程大人袒护了李姑娘与于姑娘,不然,她们怕是已锒铛入狱了,主犯李铁柱已死,她们乃是帮凶,免不得一场牢狱之灾。”
“不论如何,于姑娘已嫁予刘举人了,刘少爷已死,待刘举人咽气,刘氏血脉断绝,刘府的家业便属于于姑娘以及刘少爷的一妻三妾,有了钱财傍身,至少于姑娘不会再受人欺凌了,于姑娘这
算是苦尽甘来了。”虞念卿感慨地道。
“我听闻于姑娘与刘少爷的妻妾们已分完家产了,于姑娘打算将分到的大部分家产用于修桥铺路,她说刘举人是通过压榨百姓,获取民脂民膏,才积累了财富的,该当还之于民。”宋若翡凝望着虞念卿道,“念卿,我们虞府能否出一些银两,与于姑娘一道修桥铺路?”
虞念卿得意洋洋地道:“狐媚子,你是将我当成一家之主了,才请示我的罢?准了。”
宋若翡配合地道:“对,我们小念卿是一家之主,虽然这一家之主矮小了些,但气势上绝对不输于任何人。”
“你……你讽刺我……”虞念卿气势汹汹地道,“你这狐媚子以下犯上,理当以家法处置。”
宋若翡好奇地道:“家法为何?”
据他所知,虞老爷子为人和善,当家后,便已将家法废除了。
虞念卿根本不知虞家的家法是甚么,被宋若翡问住了,是以,胡编乱造地道:“家法便是要事事以家主优先,家主说甚么,定要遵从。”
宋若翡气定神闲地道:“念卿编造的是家规,并非家法。”
虞念卿板着脸道:“家主说甚么,定要遵从,所以家主说有家法,便有家法。”
宋若翡咄咄逼人地道:“所以家法为何?”
“将右手伸出来。”见宋若翡听话地照做了,虞念卿拍了一下宋若翡的掌心,“这便是家法。”
宋若翡失笑道:“这不像是家法,更像是过家家。”
虞念卿气呼呼地道:“你……不知好歹的狐媚子,我倘若使出真正的家法来,恐怕会把你吓个半死。”
宋若翡瑟瑟发抖地道:“我好害怕。”
虞念卿正眉开眼笑着,忽而被宋若翡戳了下面颊,即刻警告道:“狐媚子,不准对家主动手动脚。”
“是,娘亲遵命。”宋若翡正色道,“你既然同意了,我今日便同于姑娘说要与她一道出资修桥铺路。”
“嗯,爹爹生前便常常做善事,修桥铺路便当是继承爹爹的遗志,为爹
爹积阴德了。”提起爹爹,虞念卿有些想念爹爹了,爹爹走时乃是初夏,而今已是隆冬了,能呵出白气来。
他扯了扯宋若翡的衣袂:“过年前,我们再去看望爹爹一次可好?”
“好。”宋若翡觉察到了虞念卿低落的情绪,伸手将其揽入了怀中,轻抚着背脊道,“有我陪着你。”
脂粉气霎时扑面而来,无孔不入,虞念卿顿生恍惚,回抱了宋若翡:“狐媚子,别离开我。”
即便对不起娘亲,他仍是希望这狐媚子能陪伴于他左右,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对这狐媚子产生了依赖。
待虞念卿平复了情绪,宋若翡推开虞念卿,拉去锦被,解下虞念卿双足的包扎,细细端望着暴露出来的双足。
这双足大体已痊愈了,不再是鲜血淋漓,可见白骨的惨状了。
是苍狴将虞念卿害成那样的。
对于苍狴,宋若翡当然是怀有怨恨的,但因为苍狴自戕了,怨恨自是随之消弭了。
可一见柔嫩的新肉,那分明已消弭的怨恨陡然复苏了。
“还疼不疼?”他软声问虞念卿。
虞念卿答道:“不疼了。”
宋若翡建议道:“我扶你下床榻走走可好?”
“嗯。”虞念卿自从四日前被宋若翡背着回了虞府后,便被宋若翡盯着,再也不曾下过床榻。
宋若翡为虞念卿穿上衣衫、足衣、靴子,才将虞念卿从床榻上扶了起来。
虞念卿有点不适应,且双足气力不足,整副身体的重量都交予宋若翡了。
宋若翡感受着虞念卿的体重,朝着虞念卿道:“慢慢来。”
他扶着虞念卿从卧房走到了花园里头的八角亭中,让虞念卿坐下后,问道:“还好么?”
“不妨事。”虞念卿打了个哈欠,“就是没睡够,有些发困。”
宋若翡戳了一下虞念卿的脑门:“谁教你熬夜看话本了?”
虞念卿理直气壮地道:“是家主我教我熬夜看话本了,怎地了?”
宋若翡附和道:“好好好
,家主英明。”
今日难得风和日丽,他让小厮送了都匀毛尖来,与虞念卿坐在八角亭饮茶。
日光斜斜地射入八角亭,洒了一人一妖满身。
虞念卿呷了一口都匀毛尖后,倒在了宋若翡腿上,懒洋洋地道:“狐媚子,我困了,你这腿借我睡一会儿。”
宋若翡并未反对,一面饮着都匀毛尖,一面轻拍着虞念卿的后背,犹如在哄小婴孩似的。
他若是能顺利地得到渡佛草,将虞念卿的灵根与自己的妖丹、尾巴彻底治愈,他若是能恢复男儿身,他若是能娶妻生子,他的儿子是否会与虞念卿一般模样?时常与他斗嘴,偶尔向他撒娇?
这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得到渡佛草便是万幸了,不敢奢望能捡回一条性命,毕竟他远非魔尊谢晏宁的对手,但他此刻却莫名其妙地想活下来。
这之前,他对于男女之事一点兴致也无,更不曾想过娶妻,但此刻他却莫名其妙地想娶妻生子。
不过他若是恢复男儿身,虞念卿会作何感想?会吓一跳罢?
到时候,他可向虞念卿坦白其实他夺了狐妖宋若翡的舍。
他正展望着将来,蓦地听见虞念卿含含糊糊地说着梦话:“娘亲,是我害死你的,你要是不生我,你就不会死了,对不住。”
唉。生产对于女子而言,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一遭,走不出鬼门关的女子不计其数,这并非虞念卿的过错。
他一低首,见虞念卿紧阖的双目中溢出了眼泪来,以衣袂擦拭着那眼泪,哄道:“念卿莫哭。”
虞念卿猛然抓住宋若翡的手,蹭了蹭:“娘亲,我想你了。”
——这是虞念卿第二次将宋若翡误认为他的娘亲。
宋若翡柔声道:“念卿,娘亲亦想你了。”
一个时辰后,虞念卿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一睁开双目,发现双目较之前更难受了些,并未在意。
“睡醒了么?”他听见宋若翡对他道,嗓音温柔至极。
他仰望着宋若翡,反应了良
久,才意识到自己正躺于宋若翡的腿上。
对了,他睡着前说要向宋若翡借腿睡一会儿。
他当即直起身来,对宋若翡道:“还你。”
宋若翡揉着自己被压麻的双腿,抱怨道:“小念卿借了我的腿不给些好处么?”
“就不给你。”虞念卿赖皮地向宋若翡吐了吐舌头。
宋若翡不满地道:“小气鬼。”
已是午膳时分了,宋若翡命人将午膳送到这八角亭来。
虞念卿一手托腮,一手执着竹箸,吃下一块最先端上来的梅子糖醋小排,道:“我卧床多日,耽误了修炼,明日起,我会好好修炼的。”
“再休息几日罢,毋庸操之过急。”不知为何,尚未出虞府,更未启程,宋若翡却留恋在虞府的时光了。
纵然出了“虎皮女”与“苍狴”这两桩案子,不算太平,纵然要日日涂脂抹粉,做女子打扮,但他喜欢这样的时光——被需要的时光。
上一世,除了阿兄,无人需要他宋若翡,所有人需要的都是他的阿兄宋若素。
随着时光的推移,他已慢慢地变得很少想起阿兄了。
阿兄会如何看待这件事?阿兄会怎样做?阿兄是不是会做得比他更好?
诸如此类的想法已渐渐地离他远去了。
他是独立的个体,他是宋若翡,他不是阿兄,他不必想阿兄会如何如何,他该想自己想如何如何。
“多谢你说喜欢我胜过阿兄。”这其中有大半是虞念卿的功劳。
“啊?”虞念卿听宋若翡如是说,顿了顿,竹箸尖的一块香煎鲫鱼跌落了下去,他回忆了一番那一日的对话,才道,“你已觉得自己及得上你阿兄了?”
“我不知自己是否能及得上阿兄。”宋若翡释然地道,“但我已学会不将自己与阿兄做比较了,阿兄便是阿兄,我便是我。”
虞念卿故作老成地摸了摸宋若翡的发顶:“狐媚子,你长大了。”
宋若翡含笑道:“矮矮小小的小念卿何时能长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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