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载后,她能化出人形了,她利落地斩下大夫的右臂……
至此,赤鱬终于想起了全部的前尘往事,上一世,她唤作“慕容静”,她有个情郎唤她“静儿”,这个情郎的名字是“田云”。
田云正被她抱于怀中,田云已被她的尾鳍拍死了。
她想再见田云一面,才成了赤鱬,却因为她成了赤鱬,田云死了。
她与田云再次阴阳两隔了。
早知今日,当初她便不该向阎王爷乞求再见田云一面。
她依旧恨田云割她的肉,不顾她的死活,但仔细想想,若不是她上一世病死在田云眼前,田云根本不会从医。
思来想去,她与田云之间俱是阴差阳错。
如今该如何是好?
田云死了,她活着有何意义?
她不若同田云一道死了罢?死得快些,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田云。
是以,她硬生生地从自己心口拔下了一片鱼鳞,将其放在咽喉处。
她正欲将自己的咽喉割开,却是被人阻止了。
她仰首望去,阻止她的乃是那尾狐妖。
宋若翡见状,料定赤鱬便是田神医的未婚妻的转世,出言劝道:“莫要自尽,自尽须得去枉死城,一日又一日地自尽,活下去,你与田神医定会有重逢之日。”
赤鱬泪流满面地道:“是我害死了他,我与他还会有重逢之日么?”
宋若翡正色道:“他死得很安详,他并没有责怪你,你与他定会有重逢之日。”
“真的么?”赤鱬自言自语着,又猛地盯住了虞念卿,“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为了救你,他怎么会死?是你,是你,是你让我们又一次死别了!是你!”
虞念卿见赤鱬状若癫狂,不与赤鱬争辩,而是对宋若翡道:“我们走罢。”
赤鱬并未攻击他们,只是抱着田神医的尸体,颠三倒四地道:“是我害死了孩子,是你害死了孩子,我们一起害死了孩子,孩子会怨恨我们的,我并未在阴间见到我们的孩子,不知那孩子投生于谁家了?我害死了你,你要割我的肉,我很疼,但你不放过我,你总是教我忍耐,向我诉说患者是如何如何痛苦。我告诉你,你再割我的肉,我就要死了,可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割肉如何能忍耐?我也要教你常常被割肉的滋味。你死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随着宋若翡与虞念卿愈走愈远,赤鱬的嗓音被抛在了后头。
虞念卿发问道:“你认为赤鱬会在我们走后自尽么?”
宋若翡答道:“她自尽与否,不是我们能干预的,她若下定了决心要自尽,就算我们日日看着她,她亦会自尽。”
“她伤了你,自尽便自尽罢。”虞念卿见宋若翡每走一步都有血液漱漱而下,即刻蹲下身去,“狐媚子,我背你罢。”
“嗯。”宋若翡爬到了虞念卿背上,絮絮叨叨地道,“我当时在沼泽中见到了赤鱬,兴奋得难以言表,只要我能得到赤鱬肉,你的身体便能痊愈了。眼下你已服下赤鱬肉,感觉如何?”
“目前来说,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虞念卿想起宋若翡一身血衣与赤鱬搏命的情状,顿时一阵后怕。
他阖了阖双目,感受着宋若翡的体温,不由自主地道:“狐媚子,你亲亲我。”
“亲亲你?亲哪儿?”宋若翡并未拒绝。
虞念卿含着些微哭腔道:“亲哪儿都好,狐媚子,你亲亲我。”
“莫哭,我好端端地活着。”宋若翡揉了揉虞念卿的发丝。
虞念卿回过首去,瞪着宋若翡道:“你明明流了一大堆的血,哪里称得上好端端的?”
“至少我还活着,不久后,我便会康复,你不必担心。”宋若翡说罢,又被虞念卿瞪了一眼。
虞念卿不再看宋若翡,而是看着前路,片刻后,迫不及待地道:“快亲亲我。”
宋若翡想了想,唇瓣最终落在了虞念卿的后颈,这后颈上的伤口已结痂了。
血痂子颇为粗糙,牵扯出些许麻意。
虞念卿恍惚间觉得被宋若翡亲上了心脏,整颗心脏无法安定,于胸腔中乱窜。
“狐媚子,幸好你活下来了。”他并不想哭,但泪水却已夺眶而出了。
都怪他太无能了,不然,这狐媚子岂会受如此重伤?
“莫哭,不过是皮肉伤罢了。”皮肉伤较内伤容易痊愈,宋若翡并未将自己的皮肉伤当一回事。
虞念卿气得阴阳怪气地道:“对,对,对,不过是皮肉伤罢了,不打紧,死不了。”
宋若翡见虞念卿气呼呼的,捏了捏虞念卿的面颊,将下颌抵于虞念卿的头顶心,柔声道:“娘亲的小念卿好像长高了些。”
虞念卿现下对于长高与否不感兴趣,并未接宋若翡的话茬:“你以为你夸我长高了,我便不生气了?”
“小念卿真难哄。”宋若翡无奈地道。
虞念卿顺势道:“我就是这般难哄,所以你要多哄哄我。”
宋若翡抱怨道:“我这小娘委实难当。”
虞念卿“哼”了一声后,脑中猝然窜出了一句话:你这小娘既然如此难当,便不要当了,改当我的娘子如何?
最近他时常会产生悖逆人伦的念头,这是不对的。
他将自己这一念头压下后,摒弃杂念,专心致志地向前走。
出了林子,便是村庄。
他向一农妇买了一匹马,接着将宋若翡抱上了马背,策马回虞府去了。
宋若翡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与背宋若翡之时截然相反。
待马儿到了虞府前,他的衣衫已被宋若翡的血液湿透了,马儿亦变成了一匹血马。
他正欲命人去请苏娘子,宋若翡却是道:“无妨,我自己能处理好伤口。”
宋若翡一贯不愿让别人见到她的身体,之前,他由宋若翡去了,而今,他却坚持道:“你一人如何处理得了伤口?”
宋若翡不理会虞念卿,径直往自己的卧房去了。
虞念卿紧跟在宋若翡身后,一面走,一面劝,但他劝不动宋若翡。
宋若翡一踏入卧房,便当着虞念卿的面,将房门阖上了。
虞念卿被宋若翡关在了房门外,忧心忡忡地道:“我便在外头守着,你若有何需要,告诉我便是了。”
“我知晓了。”宋若翡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但他并未在虞念卿面前表现出来。
他剥下自己的血衣,逡巡着自己的伤口,确实俱是皮肉伤,看起来可怖,所幸不算太严重。
他为自己止了血,又让虞念卿为他端一盆热水来。
虞念卿端着热水,进得房间,放目四顾,发现宋若翡在屏风后面。
宋若翡出声道:“放下罢。”
屏风后面的宋若翡大抵身无寸缕罢?
虞念卿如是想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双目,想走,又想看个究竟。
他非但意图悖逆人伦,还是个登徒子,爹爹多年的教导是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阖上宋若翡的房门后,自责地心道:爹爹,对不住。你与宋若翡两情相悦,宋若翡乃是我的小娘,我不该觊觎她。
那厢,宋若翡听见虞念卿的足音急促而混乱,奇道:难不成我是会吃人的妖魔鬼怪?
狐妖至多只吸食/精气,不会吃人。
他一身赤/裸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将锦帕浸入热水中,绞个半干,继而细细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先前在苍狴一案中留下的伤痕已差不多褪去了。
将身体擦拭完毕后,清澈的热水已成了血水,他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根,由于他受了伤,这尾巴根又发疼了。
他叹了口气,却觉得自己这一回受的伤很值,他得到了赤鱬肉,并将赤鱬肉喂予虞念卿了。
赤鱬肉若能奏效,他与虞念卿便不必远赴渡佛山,冒着与魔尊谢晏宁交手的风险,去摘渡佛草了。
至于他的尾巴与内丹,他拼命修炼即可,终有一日能恢复。
他为自己上了药,进而穿上衣衫,打开了房门。
虞念卿还等在房门外,一见到他,目光闪烁。
这虞念卿发生何事了?
他端详着虞念卿,看不出甚么端倪来,于是直接问道:“出何事了么?”
虞念卿摇了摇首,关心地道:“血已经止住了么?”
宋若翡回道:“嗯,血已经止住了。”
“我知道我问你疼不疼,你定会告诉我不疼,所以我不问了。”虞念卿凝视着宋若翡道,“你好好休息罢,我去煮四红汤。”
四红汤可补血益气,先前是宋若翡煮给他吃,如今轮到他煮给宋若翡吃了。
宋若翡含笑道:“你会煮四红汤?”
“不许质疑我的厨艺。”虞念卿凶巴巴地道,“你厨艺亦不好,你能煮四红汤,我当然亦能煮四红汤。”
“好罢,都是娘亲的错,娘亲这便去躺着,等小念卿给娘亲煮四红汤。”宋若翡言罢,便上了床榻。
虞念卿阖上房门,往庖厨去了。
他未曾下过厨,幸好有厨子在,他问了厨子四红汤要如何煮,将食材尽数下了锅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出现纰漏。
待四红汤煮好后,他当即将四红汤盛了出来,正要加冰糖,陡然想起宋若翡不吃甜,便没有加。
他端着四红汤往宋若翡的卧房去了,推开门后,见宋若翡躺着,又见宋若翡睁开双目,向他望来,心脏突地漏了一拍。
这宋若翡未免太虚弱了,面色未免太苍白了,但同时,这宋若翡未免太诱人了,尤其是一双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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