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宋夫人。”阿宝舀了一勺白粥放入空碗当中, 接着往碗里注热水,注至一半,小心翼翼地用调羹将白粥与热水搅匀了。
他觉得这白粥仍是有些浓稠, 便又添了些热水,直至将热水注满,他方才放下水壶, 又用调羹将白粥与热水搅匀了。
其后,他怔怔地盯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猝然哭了出来。
以防自己的眼泪掉进碗里,他赶紧将自己的脑袋往后挪了挪。
他乃是三面人, 一哭,三张面孔全数哭了起来。
幸而有斗笠挡着, 宋若翡与红糖糕看不见其它的两张面孔,不然,他定会吓着他们的。
这一碗白粥代表了阿宝的母亲给予阿宝的母爱,讲述自己被虐杀, 被强/暴之时,都未曾掉一滴眼泪的阿宝哭了, 足见母亲对于阿宝的重要程度。
宋若翡赶紧取出了一张锦帕来,递予阿宝,他从未以自己的身份享受过母爱,仅从阿兄那儿窃取过母爱,顿生羡慕,于他而言, 母爱价值连城,奢侈得他难以企及。
见阿宝忙着低首哭泣,根本没有看见锦帕, 于是他将锦帕塞入了阿宝手中。
阿宝吓了一跳,还以为祖父找上门来了,见是一张锦帕,即刻将锦帕递还给宋若翡,含混地道:“这锦帕太昂贵了,宋夫人快些收回去罢,我配不上。”
“无妨,用罢。”宋若翡又将锦帕塞入了阿宝手中。
阿宝不好再婉拒,向宋若翡要求道:“宋夫人能否背过身去?”
宋若翡颔了颔首,抱着红糖糕,背过了身去。
他对于阿宝怀有怜悯之情,亦明白阿宝要求他背过身去的用意,但他并非三面人,要说能体会阿宝的痛苦,显然是骗人的,他只能让自己尽量设身处地地为阿宝着想。
阿宝谨慎地缩到了角落,方才取下了斗笠。
他先将自己素日用得最多的这张面孔擦拭干净,才将手向后探去,以擦拭余下的两张面孔。
待擦拭干净后,他见锦帕脏得不成样子,慌忙戴上斗笠,歉然地到了宋若翡面前,朝宋若翡鞠了个躬:“宋夫人,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向西。这锦帕太脏了,我定会赚到足够的银子买一张新的锦帕赔给你。”
宋若翡摇首道:“不必如此,你只消将这锦帕清洗一番便可。”
对于阿宝而言,宋若翡便是突然从天而降的明月,他认定自己已将这锦帕玷/污了,心里过意不去:“可是……”
宋若翡打断道:“没有可是,你不是说我要你往东,你绝不向西么?”
阿宝乖巧地道:“我会洗得很干净很干净的。”
宋若翡微微一笑:“好,我等你洗得很干净很干净后,还给我。待你稍作歇息,你便跟我回家,不许拒绝,便当做你的报答了。”
“宋夫人是个好人,我愿意跟宋夫人回家。”阿宝暗叹自己何其幸运,曾经有阿娘疼爱他,现下又有了宋若翡。
“快些用白粥罢。”宋若翡催促道。
“嗯。”阿宝重新坐下,执起了调羹,近乎于虔诚地将一勺白粥送入了口中。
霎时间,他的双目又红了。
“自阿娘过世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白粥了,这白粥接近于阿娘当时熬的白粥,但这白粥不是阿娘当时熬的白粥。”他甚是思念阿娘,但他却记不清阿娘的眉眼具体长甚么模样了,他只记得阿娘总是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不容许一点碎发出现。
阿宝母亲所熬的白粥未免太稀了些,不知是胡家的家境太过贫困了,还是被胡家人苛待了?
胡家的屋子建得不差,看起来没几个年头,大抵是用通过阿宝的身体赚来的银两盖的,之前胡家的家境必然不好,但会不好到一碗白粥九成都是水么?
宋若翡心生叹息,收起思绪,将一碗白粥端到了红糖糕面前,揉着红糖糕的皮毛道:“吃罢。”
虞念卿不愿自己吃,“嗷嗷嗷”地向宋若翡抗议。
“红糖糕真娇气。”宋若翡发问道,“红糖糕喜欢咸鸭蛋,还是雪菜?”
虞念卿不挑食,先是用右前爪指了指咸鸭蛋,又指了指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