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宋若翡的吐息虽然微弱, 却甚是顽强。
因宋若翡的后脑勺受了重伤,不能平躺,且因趴着会压迫心脏, 虞念卿只得让宋若翡侧躺着,又于宋若翡后背放了一排的布枕。
而后,他便一眨不眨地瞧着宋若翡。
突然间, 苏娘子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问道:“是由你来, 抑或是由我来?”
虞念卿答道:“由我来罢,苏大夫, 请回避。”
宋若翡并非女子,男女有别, 自然是由他来合适些。
“好。”苏娘子又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来,交予虞念卿,便出去了。
虞念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解开宋若翡的腰带, 宋若翡的肌肤随即一寸又一寸地暴露了出来,直至身无寸缕。
这原本是他梦寐以求的美景, 眼下他却神智清明,不为其所惑,只觉得心如刀割。
宋若翡肌肤莹白,浑身上下布满了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痕,格外扎眼。
他小心翼翼地为宋若翡擦身, 尚未擦罢,水盆中的热水已成了血水。
他用干净的衣衫严严实实地盖住宋若翡,后又去换了一盆热水。
第二盆热水很快亦成了血水。
第三盆热水总算不是血水了。
他细致地为宋若翡擦拭着, 及至那处,之前目睹的场景好似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见宋若翡那把嗓音。
宋若翡近乎于痛苦地抚慰着自己,他却觉得宋若翡诱人至极。
若是由他来,他定不会教宋若翡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反而会教宋若翡食髓知味。
只要宋若翡能醒过来,只要宋若翡同意,他愿意伺候宋若翡,不管是用手,还是用嘴巴。
他定了定神,专心致志地为宋若翡擦拭。
擦拭罢,他为宋若翡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除了面色惨白,乍一看,宋若翡根本不像是性命垂危的样子。
可是从天明至天黑,又从天黑至天明,足足一日过去了,宋若翡全无转醒的迹象。
虞念卿一次又一次地问苏娘子,宋若翡何时能醒来,苏娘子一次又一次回答他:“说不准,他伤了脑子,你得做好准备,兴许他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宋若翡当时是为了摆脱鬼面的控制,是为了保护他,才毅然决然地用“红颜”削下鬼面的。
倘若……倘若他不在现场,宋若翡大抵不会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就算宋若翡被鬼面寄生了,或许有法子逼退鬼面,宋若翡定能安然无恙。
是他……是他害得宋若翡落得这副田地的。
从遇见他的第一日起,宋若翡的不幸便开始了。
宋若翡不该想当他的小娘,宋若翡应当对他不假辞色,与他划清界限才是。
要是宋若翡如同最初般虐待他,必定不会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儿。
他又自责又内疚,但他甚么都做不了,惟一能做之事不过是陪着宋若翡而已。
宋若翡定会醒过来的,如果宋若翡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他便陪着宋若翡一辈子。
然而,他的决心并没有被宋若翡听到。
宋若翡非但昏迷不醒,反而发烫了,整副身体犹如正被架于武火之上炙烤着一般。
他以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宋若翡的额头,额头几乎要被烫破皮了。
他吓得赶忙去唤苏娘子,苏娘子正在外头看诊,见得虞念卿满面惊慌,当即随他去了诊室。
苏娘子探了探宋若翡的脉搏,又去查看宋若翡的四处伤口,除了伤口较轻的左肩与右足,后脑勺与左足皆化脓了。
她只得将脓水挤出来。
宋若翡分明未能醒过来,身体却被逼得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以免宋若翡妨碍了苏娘子处理伤口,虞念卿死死地按住了宋若翡的身体,苦苦哀求道:“若翡,若翡,你定要撑过去。”
苏娘子费了一番功夫,终是将所有的脓水都挤了出来,重新为宋若翡包扎,接着叮嘱田初七去帮宋若翡煎一帖退热汤来。
虞念卿一把扯住了苏娘子的衣袂:“若翡何时能醒来?”
苏娘子坦诚地道:“我连虞夫人何时能退热都无法断言。”
虞念卿欲要破口大骂苏娘子实乃庸医,但他清楚苏娘子的医术放眼天下亦是首屈一指,他决不能为了转嫁自己的痛苦而骂苏娘子。
于是,他松开了苏娘子的衣袂,道:“劳烦苏大夫尽力而为。”
苏娘子颔了颔首,去端了盆冷水来,令虞念卿为宋若翡降温,便出去了。
目前她已没有甚么能为宋若翡做的了,且她还有许多的患者须得诊治。
虞念卿绞干了丝帕,放于宋若翡额上,由于宋若翡侧躺着,丝帕极容易往下掉,他只能用手按着。
宋若翡的体温太高了,区区丝帕不久便被宋若翡烫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