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现下其实并不能用这些法宝,天地纵横卷之所以强横,是因为它限制了主客双方,只有当望云川与他身处于同一格的时候,他才能对望云川做出一些应对。
但台下修士们不知道,重点是望云川他更不知道了。
毕竟他把天地纵横卷藏着掖着,池玉真进来了一趟也就是相当于一个试玩,这卷轴怎么玩是宣扬出去了,但关键核心是一个都没讲。
望云川不知道,所以这些法宝可以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摧残。
望云川的身影果然停顿了下来,他驻足看着最后一格中的秋意泊,以及那些叫不上来名字,却和他那件一击致人于死地的法宝无限接近的法宝们,他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癖好,秋意泊给真理系列法宝的涂装都非常类似——比如说,几乎都是哑光黄绿色相接,要不就是冰冷的暗灰色,彰显着真理系列冷酷、深沉、无情、暴躁的本质。
秋意泊只当是没注意到望云川,自顾自的打开了坦克的车盖,将大批量的润滑剂和冷凝液灌入——那毕竟是修真了嘛,坦克还得进人就有点太次了,必须是全自动无人机!其他全靠神识这种玄学手段操作。
台下围观的众修士也是摸不着头脑:“秋意泊在往法宝里面灌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毒液吧?”
“看着不太像啊……”一名修士侧脸道:“柳真人,你怎么看?”
柳疏影又呸了两片瓜子皮出来:“应该不是毒,倒是有点像最近流行的那什么……保养膏?”
说起保养膏,那可真是秋意泊带坏的风气,一开始他只是在凌霄宗内小幅度活动,但架不住他喜欢左送右送啊,一众真君学会了如何保养,从此不是遇上什么断裂豁口都不带找人修的,随着秋意泊去了百炼山,又推广了开来,虽说百炼山本就是人手众多法宝,自己又是技术工,但架不住方便啊!做一次可以用好多次,这不比有需要还得临时调配来的方便?有这时间多琢磨两个法宝不香吗?
百炼山一流行,好家伙,整个东域都流行开来了,毕竟要是遇上大客户,百炼山的弟子随手送个保养套装也是送得心甘情愿,加上这东西用起来真的方便省事儿,自己上手就完了,根本不用为了保养特意出门去找炼器师,贵有贵的配方,便宜有便宜的配方,堪称是老少皆宜,无数商家比如辉宝阁之流立刻跟进,久而久之,就祸害到了其他几域。
——关于这一点,秋意泊还不知情,否则他肯定要哀叹他错漏了一笔商机。
此言一出众修士恍然大悟,随即越发不解了起来:“秋意泊拿出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等得太无聊了?”
“可不是吗?”柳疏影丝毫不介意秋意泊他亲叔叔就在一旁,捏着瓜子一指台上:“这从进去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吧?隔壁都完事儿一个时辰了,秋意泊饭也吃了,看戏也看够了,不摆弄点什么,总不好原地打坐修炼吧?”
隔壁南擂的徐应风和段宸翔都打完了,两人都是走的以武入道的路子,最后是徐应风技高一筹。这一轮打完两人都是鼻青脸肿,还打出了点交情,各自磕了点疗伤的丹药,反正高,混了个非常好的视野看这头天地纵横卷中秋意泊连削带打,望云川灰头土脸。
这不比回去疗养不怎么要命的伤来得有趣?
秋临淮听在耳中,不由轻笑了一声——他原先还以为柳疏影与秋意泊有几分交情在,如今一看却是没有的,就算有那也不是深交。但凡和秋意泊深交的人都知道,秋意泊如果有几个时辰的空闲,睡觉也好看话本子也罢,左右是不会去修炼的。
秋临淮其实心情有点复杂,他其实有些希望秋意泊输掉这一场,他输了,才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天骄不知几多,他若是能更努力一些,如温夷光一般平素努力修行,至少修到了金丹中后期,在天榜再偶得一些机缘,突破元婴,届时面对望云川也不会如此无力。
是的,无力。
秋临淮是秋意泊他亲爹,他可能不太清楚秋意泊有什么后手,但他明确的知道秋意泊的性子。
但凡秋意泊有其他办法,秋意泊不会耐着性子让望云川在这卷轴里消磨时光,他其实能看出来秋意泊是有意在挑弄望云川心态,但说一千道一万——若是秋意泊能以金丹亦或者元婴境界干脆利落的胜了望云川,以望云川的心境也该吐血入心魔了,犯不上这样一会儿叫他捡东西一会儿从言语上羞辱。
但他又希望秋意泊赢,不为何,秋意泊就该赢。他的儿子,从小性子就是倦懒,就是八分够用绝不做到十分。但他该用的功,该下的力一样都不少,他合该赢,合该夺取天榜第一,合该扬名天下,合该在年少时就享尽声名利禄,为人追捧,为人崇仰,为人爱慕,为人嫉妒。
在最需要这些的年纪去得到它们,方能不留遗憾。
忽地,他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众人蓦然发现周围多了一人,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各自心惊。
秋临淮侧脸去看:“怀真?”
“哥。”秋临与眉目中带着一些倦色,他笑道:“我就猜你会来这儿。”
无他,虽说旁边百步就是真君们所在,但那儿怎么比得上台下离秋意泊来得近呢?
他在地榜督战,得知秋意泊抽中了望云川后说一句心急如焚都不为过,若不是责任在身,他就想立即过来——不为其他,就为了救秋意泊的命。
他知道秋意泊有保命的法子,但与他担心秋意泊的小命并不冲突。
两人目光相触,几乎在瞬间就明悟了对方的意思,两人相视之间皆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现下如何了?”
秋临淮道:“意泊将望云川困在了天地纵横卷中,如今望云川正在破卷。”
“两个时辰了,还没破卷而出?”秋临与一哂:“望云川不行啊。”
“确实。”
周围一圈修士咳嗽的咳嗽,挪开视线的挪开视线,见两人境界高超,又面容极其相似,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凌霄宗新晋升的两位真君嘛。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或许还要被人在心中质疑两声,偏偏是这两人说的——无他,这两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止一次按着望云川打,还打赢了,曾经的天榜第一说同届的天榜第二不行,那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忘川真君站在面前也无话可说。
秋临与目含调侃道:“哥,你来得这么早?”
“没有。”秋临淮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柳疏影,解释道:“先前去接了一把舒师妹,来得晚了些,是柳道友告知我的。”
秋临与笑眯眯地看了过去,柳疏影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笑了笑——豁,原来前面这个不是秋意泊亲叔叔,而是他亲爹。
怪不得,不去真君那一片,要来台下观战。
“舒师妹还好吗?”
“还好,意浓接手了,蛊毒算是控制住了,熬过这一段时间好好修养就无碍了。”秋临淮其实很想夸一夸秋意泊这道统真的好,舒照影可以说全靠秋意泊当做体外器官来维持生命,秋意泊想来打这一场天榜那肯定是不成了,但有了泊意秋在,两人交接一下,秋意泊不就自由了吗。
“那就好。”
忽然之间,有人低呼了一声:“望云川怎么不动了?”
周围一圈听八卦的修士连带秋临与、秋临淮都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擂台之上,只见天地纵横卷中望云川确实是不动了。
他不光不动,他甚至盘腿坐下,开始闭目调息了。
秋意泊背对着望云川,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点笑意,手中的皮毛慢慢地擦拭过真理每一寸表面,望云川调息,这说明了两点。
第一,望云川的灵气可能差不多要耗干了,至少是已经到了一个他认为他需要恢复的阶段了。
第二,望云川心乱到了不得不入定用以平衡心境的程度了。
秋意泊仰望着原-子-弹那黄绿交错的花纹——这可真是个大宝贝。
谁能看得出来呢,其实这枚原-子-弹是一个花架子。
不,或许应该这么说,这是一枚没有完成的原-子-弹,因为秋意泊的神识并不足以让这枚原-子-弹达到一个元婴修士躲不开的地步,且它的杀伤力其实和数千法宝自爆差不多一个水平,或许仗着它的爆-炸幅度想要重伤一名元婴简单,想要致死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望云川还是一个化神,化神巅峰。
所以这一枚真理对他而言,震慑的效果远远高于爆-炸带来的意义。
至少望云川都已经不敢再动了。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将擦拭用的皮毛扔在了地上,望云川想要入定,但他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他明显不是啊。
秋意泊做了一个极其无耻的操作——他打开了由外对内的语音和画面通道。
霎时间,无数修士的脸庞与声音出现在了天地纵横卷中,他们聊的话,自然也是极有意思的东西。
“怀真君说的有道理,望云川确实是不行,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吧?秋意泊不是个金丹吗?他怎么连个金丹的法宝都破不去?”
“话不能这么说,这法宝神异,此前池玉真不也走了许久吗?”
“那好歹池玉真还较量了两下子,你看这望云川,他干脆就不动了——要不直接认输吧!在这儿耗着算是怎么回事儿?你说要是望云川搁这儿恢复灵力,秋意泊也过去修一修他的法宝,没完没了了不是?后面的擂台还打不打了?”
“有理,说起来望云川不是擅长下毒吗?给秋意泊下点毒啊!我现在特别希望望云川能下点毒手。”
“你这话说的,你怎么不让秋意泊给望云川下毒?”
“秋意泊一个金丹,他给化神期下什么毒?老子把话摆出来,就冲着他金丹修为,对着化神仇家,他敢上台,老子就钦佩他是条汉子!”
“你们说秋意泊这一场该不会能赢吧?要真是赢了,我是望云川我都没脸见人了,输给了老子,现在又要输给儿子,该不会等到秋意泊的儿子都能打天榜了,望云川还是个化神吧?”
“望云川他知道秋意泊是应真君的血脉吗?”
“这还能有不知道的?”
……
这些话语如刀如枪,望云川一双秀丽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青白,浑然不像是一个活人。
望云川知道这些不能听,可它们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钻入了他的脑海,他根本无法入定,他不敢睁眼,可那些字句还是在他眼前化作了一个个没有脸的人影,指着他的鼻子不屑地道:【望云川就是个废物。】
【小时了了,大时未必。】【输给了老子,如今还要输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