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帝轻哼了一声,忽地看向了门外:“进来说话。”方到门外的文榕一顿,只好进屋回话:“文榕叩见陛下,叩见大人。”
“回来了?”秋澜和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比方才要真切许多:“何事?直说无妨。”
文榕道:“两位郎君令属下安置春风楼中被拐卖的郎君,人数约在百数,属下需两旬处置,在此期间,还请大人另派侍从服侍两位郎君。”
“原来如此,你去账房支五千两银子用于安置吧。”秋澜和吩咐道。
文榕不敢抬头:“禀大人,两位郎君已令属下从秋家支了五千两银子了。”
秋澜和眼中笑意越甚,“还有何事?”
文榕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硬着头皮将秋意泊他们问最近秋家的事儿告知了秋澜和,秋澜和还未说话,反倒是泽帝饶有兴致地道:“两位郎君什么反应?”
文榕道:“禀陛下,两位郎君并未有什么特殊反应。”
泽帝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喜是怒,反倒是秋澜和微微一笑,显得极为满意,叫文榕退下了。文榕方走,泽帝便道:“看来这一局朕又输给了你。”
秋澜和垂眸浅笑:“十九郎和二十郎自小便是我带的,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呢?”
泽帝反问道:“你一手带大,你怎么不见丝毫心疼?”
秋家十九郎、二十郎一回京,秋澜和这老狐狸便大张旗鼓地回了许久没回的秋家,便是赶着上朝都得去看了他们一眼才走,更是派了贴身的侍卫跟着他们,紧接着又将手下得力干将文榕送给了他们,丝毫没有避嫌之态,今日更是由着他们去应天府闹……今日过后,满燕京谁不知道秋家有十九郎、二十郎两个纨绔?
秋澜和现在可谓是举目皆敌,他怕秋家族人出事,怎么不怕他从小养大的秋十九、秋二十出事?秋澜和这般的用法,他倒是眼熟得很——秋澜和下棋便是这么下的,他每一步都希望棋子物尽其用,至于之后是被困还是被杀,他并不放在眼里。
秋澜和抬眼道:“臣自然是心疼的,只不过陛下没有看出来罢了。”
泽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既然心疼,何不藏着?……你若是无人可用,朕可以借你两个。”
“欠陛下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还的。”秋澜和微笑道。
泽帝道:“秋相与朕本就是一体,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如陛下所说,一码归一码。”秋澜和松开了手指,任由掌中白子敲散了一局残棋,他眼睛眯了眯,饶是泽帝日常与他相见,仍然是被这一眼看得心中漏了一拍,秋澜和道:“但有一句话还是要告知给陛下只晓的,二郎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也可以如陛下所愿,但若泊儿和阿浓也遇上了令他们不快的事情,就不要怪微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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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帝目中有一道锐利的光一闪而过,他笑道:“朕知道了。”
“朕既然承诺了秋相公,便不会食言,相公还请放心。”
秋澜和垂眸,手指微动,看似要拾子,却直直地抓住了泽帝的领口,泽帝一时不防之下居然被硬生生地拽着扑在了棋盘上,秋澜和松开了五指,斯里慢条地在他脸上拍了拍:“听话些。”
泽帝只是看着秋澜和:“朕听话,那么秋相是不是该奖赏朕什么?”
秋澜和嗤笑了一声,反而松开了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陛下想要白日宣淫?”
“秋相往日不是这么说的。”泽帝反道。
“陛下,臣对着您已经退让了许多步了。”秋澜和端坐于棋盘的边上,泽帝笑道:“是,朕要是个女人,秋相公恐怕已经儿孙满堂了。”
谁人不知,秋澜和秋相公一心为国,鞠躬尽瘁,年过五十,后院仍是一片清净,莫说妻妾,连儿女都无。
上好的暖玉打造的棋子,一粒一粒的被填了进去,泽帝伸手抓住了棋盘的一角,线条流畅紧实的大腿死死地压在了木几的边缘。“腿……搁着疼。”
他闷哼了一声,棋子进的太不是位置,上面还残留着两人掌心的温度,怪异极了。他强忍着道:“秋澜和……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非要拿这些来弄我?”
秋澜和仍旧是一派端方闲适:“臣不似陛下,今日臣白日宣淫,明日陛下便能收到无数奏折,奏臣荒淫失德。”
“陛下忍着些,若叫人听见了,明日就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了。”
……
***
秋意泊和泊意秋在家忙了好几天,整个秋家看着两人不假他人之手愣是在短短几日内修了一座小祠堂出来,不可谓是不目瞪口呆。
要不是秋家大部分长辈都是眼睁睁看着秋意泊上了飞舟,前往仙山修道,还以为秋意泊这二十年不是去修仙的,而是去学了泥瓦工。
这可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主儿啊!怎么修起房子弄起木雕来这么熟练?!
大伯母看似端庄娴雅,实则袖中早就将帕子揉成了一团,好不容易看两人中途休息来亭子里喝茶,她连忙亲自倒了茶水送到了他们手上。
纵是春天,寻常人干这样的苦活也该汗流浃背了,偏偏眼前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通体清凉无汗,连头发都没有乱一丝,大伯母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伯母知道这不该问……怀黎……怀黎他也学这个?”
秋意泊饮尽了凉茶笑道:“多多少少要学一点,不过大哥学得没我们精。”
泊意秋则是解释道:“大伯母别担心,我们也不是去学泥瓦工的,一通百通说得便是这个……其实要不是顾及家里人多眼杂,也不必我们两亲自去搬弄。”
秋意泊这才意识到大伯母担心的是什么,他道:“之前不是说了嘛,大哥现下是掌门真君的弟子,备受重视,如今已经在逐步接手宗门内务了,地位非常高的……按照辈分来说,大哥现在管我爹和三叔叫师兄呢!”
泊意秋又安慰道:“大哥如今正在闭关,想必过几年也该回来了,大伯母别太担心,他好着呢。况且这手艺也不是什么下贱的活计,我和十九凭借着这一手,许多修士都来求我们赏脸呢。”
“赏脸?赏脸什么?”大伯母喃喃地道:“他们也要你们帮忙修院子?”
秋意泊失笑,反正现在仆婢都被驱走了,他也不必避讳着什么,拿了个小玉佩出来:“大伯母,这个你戴着,虽不说能保青春永驻,但是也是对身体有益的。”
大伯母连忙要推辞,却见泊意秋忽地手中出现了一抹锐利的弧光,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把短剑,那短剑一看便知吹毛短发,他手一扬,便向毫无所觉地秋意泊刺去,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手上却毫不含糊,伸手要拦,下一瞬间,她的手腕便被秋意泊捉住了:“大伯母,小心伤了自己。”
而那柄短剑,正正地抵在秋意泊面前三寸,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屏障一般,再也不能近分毫。大伯母惊魂未定:“啊……哦……你们这是……”
泊意秋收了短剑:“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这玉佩在,像这般的事情能抵两次,我们两便是学的这个,大哥也学了些,大伯母说,值不值得别的修士来求我们?”
大伯母呆呆地看着两人,随即拿着扇子劈头盖脸给人一人一下,喝道:“有话好好说!虽说你们两人是我长辈,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你们这般吓唬我的么?!”
秋意泊两人被扇了一头,个顶个的乖乖认错:“我错了,大伯母。”
“我错了,大伯母。”
大伯母气地差点用手叉腰,她忍了许久才忍住了没拿手指他们的鼻子学泼妇骂街,她道:“这样的东西给你们六叔去!我一个深宅大院的妇道人家用不着。”
秋意泊低眉顺眼地解释道:“大伯母,这东西您只管收着,我们还有很多的……”
“能有多少?”
忽地,大伯母只听见一阵金玉相击之声,清脆而悦耳,侧脸一看,便见泊意秋手中提着一把玉佩,那些成色上好的玉佩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宛若路边摊贩手上不值钱的石头一般。
大伯母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她现在不觉得两人去仙山学的是泥瓦工了,她现在觉得他两去仙山学的是江湖把戏。
老祖在上,那凌霄宗当真靠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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