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夷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秋意泊出去一趟,就从被叫去城主府应付应付变成了望来城要落到太虚门手里——这和太虚门有什么关系?太虚门怎么了?太虚门和望来城又有什么联系?难道金虹真君已经证实了是望来城下黑手,所以打算对望来城动手?
但这和他们凌霄宗又有什么关系?
温夷光目光平淡而冷漠,淡淡地看着秋意泊。
秋意泊一看就知道温夷光听懵逼了,自己赶紧先发了个消息回去,然后坐下和温夷光慢慢掰扯其中的门道:“是这样的……望来城确实有问题,后面有几位真君,这事儿之前就跟你说过,其中应该有两位渡劫期,两位合体期,所以我之前就叫你不要擅自行动,随便出来一个我们就够呛的了。”
温夷光:“嗯?”
翻译一下就是: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秋意泊低咳了一声,道:“望来城少君是我的线人。”
温夷光:“……?”
线人能做到这个程度?人家好端端一个少君,给你当线人?好处在哪里?
秋意泊只好更正了一下言辞:“是我的好友……”
温夷光的神情更冷漠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友能做到这个地步。
秋意泊:“……是我相好。”
温夷光:“……?!”
温夷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玩的这么花?’或者‘这也行?’,他道:“接着说。”
“之前我听我爹说过,太虚门金虹真君宠溺血亲晚辈几近走火入魔,但百年前我与金虹真君意外结识,他属实不像是疯了的样子,他确实疼爱晚辈,但凡事过犹不及,其中必然有些蹊跷。”秋意泊顿了一顿:“我爹也疼我,我不练剑他能把我按在地上打……金虹真君却不然,师兄,你见过多少真心疼爱晚辈的,在晚辈明明可以靠自己结成元婴,还要替他准备丹药让晚辈强行突破混个不入流的元婴出来?”
靠丹药突破的元婴和靠自己突破的元婴勉强来说是一回事,但之间实力相差巨大,不说秋意泊金丹,就是他筑基的时候,在离火境里还不是没费多少功夫就杀了个靠丹药进阶金丹的?越是往上走,这一份差距就会越拉越大,而且要是说这辈子就是没希望进阶元婴了,马上就要寿终正寝了,那吃一颗结婴丹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能多活个五百年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再向上一步——或者说只是图五百年的寿元罢了,吃了结婴丹还想化神?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机缘,否则想都不要想,也就做做梦罢了。
秋意泊接着道:“王家有几个小辈在望来城失踪,不管金虹真君有什么目的,他既然来了,必然是要找自家的孩子的,如此一来,金虹真君必然与望来城背后那几个真君对上。”
“金虹真君此人修为高深,对上那几个真君不一定会吃亏,而且王家家大业大,总会有些后手。”秋意泊托着腮想了想:“如此一来,望来城不就是金虹真君的了吗?金虹真君乃是太虚门长老,是他的,那必然也是太虚门的助力,都渡劫期了,应该不兴什么叛门而出吧?”
“所以我传讯让掌门真君快快派几位真君来,望来城基业已成,又盘踞鹿野林关口,这么大一个盘子,总不能叫太虚门一门独占了吧?哪怕最后我们捞不到望来城,分点汤也是好的。”
温夷光道:“抢夺城池非正道所为。”
“笨啊!”秋意泊没忍住骂了一句:“我敢说那当然就是因为望来城背后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问你东域之中除了我们凌霄宗外还有哪个门派有四位真君还寂寂无名?一个门派有四位真君居然无人知晓,要是我凌霄宗……不是,我都给你气糊涂了。”
“……就假设,师兄你是一名散修,修到了渡劫境界,身旁还有几个同境界好友,你们要创建一个门派,然后就不吭不响弄了个山头就这么住着了?那还创建什么门派?直接弄个洞府不省心吗?既然有门派,那必然就有道统,有了道统,就算是自创的,你就不想找些弟子传承下去?”
温夷光默默地说:“我不想。”
“那你弄什么门派?!你闭嘴,听我分析。”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既然弄了个门派出来,必然是要收徒传承香火的,综合所有条件,一个门派,四位真君,有道统,还寂寂无名,那能因为什么?必然是因为他们道统不正啊!你以为这些失踪的修士怎么了?不都是给抓了放血去供养他们那个门派的弟子吗?好了,别问我怎么知道后头有个门派,你忘了我相好在那儿?我相好是怎么进去的?他好端端一个元婴修士走路上就给人家真君抓走了,不入门就是死。”
秋意泊一口气说罢,他看着温夷光,神色有些奇异:“师兄,你听我一句劝,修行不是一个劲的死修就完事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木啊,没事多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别一天到晚把自己逼得太紧,像咱们这样的,二百多岁就元婴后期了,难道还怕没时间吗?”
“虽说我不应当说,但此处也无外人,我就说了,无情道虽强,却不是个完善的道统,它脱胎于太上忘情……太上忘情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修主要是因为我道统多,想着境界也差不多了,拿了师傅的道统,总得了解一下回头好找个合适的弟子传下去,死道友不死贫道,我要是修着修着觉得不对劲,我直接换一个就是,你若有时间回山门,去洗剑峰的藏经阁里看一看,死在这两个道统手上的前辈有多少就明白了。”
“嗯。”温夷光淡淡地道:“那你怎么化神了?”
秋意泊比他还小几岁。
秋意泊拍了拍温夷光的肩膀:“人各有机缘,我气运比较好,走了两步路,天劫都不带有的就化神了,我就是倒退两步,那也没着啊。我觉得境界这个事情吧,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修多少是多少,何必强求,正所谓道法自然……”
温夷光心中微微动了动,还没等他想明白,就眼睁睁看着秋意泊在说出‘道法自然’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神忽然陷入了混沌之间,不过几个呼吸就又恢复了神采,秋意泊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噫,又突破了。”
言语之间,嫌弃之意不予言表。
秋意泊撇了撇嘴,决定把这四个字拉入黑名单。现在他距离化神中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倒是不想这么快,到了化神巅峰可是要遇大劫的,想他才从凡界回来也就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还想好好潇洒个几百年再考虑渡劫的问题。
好不容易修个仙,成天闭关渡劫闭关渡劫,渡劫那个滋味他是尝过了,整一个就是抑郁症终末期,喝个茶不是自己喜欢的温度都能不开心好几天,点心太甜就不想活了,他吃饱了撑着去追求这个?他还没活够呢!化神期劫数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八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三叔那叫意外之喜,看看他爹?不也愣是蹉跎了好几百年才渡过去的吗?真要给他换在脱凡劫那状态过几百年,跳楼都跳八百回了。
而且修仙不是追求逍遥自在吗?闭上眼睛搁黑黢黢地洞府里躺着,张开眼睛就是劫数,从生理到心理没一个愉快,这么一算有个屁的逍遥自在,生产队的驴去高考都不带这么卷的。
温夷光:“……”
他突然很想和秋意泊划清界限,秋意泊说的‘普通人’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听道法自然就是心中微微有些明悟,秋意泊听这四个字直接顿悟,他们是一回事吗?
秋意泊摆了摆手:“扯得远了,总之话都给你说明白了,当务之急,先把几位师叔给招过来,这种真君之间的斗法,我们还不够格参与,也不说混混日子,我们把事情查一查,不叫几位师叔到的时候一头雾水就行,折在里面不划算。”
“温师兄,我懂你的。”秋意泊摇了摇头道:“你想着无所畏惧,但你要想明白了,这些邪道之人可不是我们平素里见到的师叔们那么讲究,他们连当街掳人以人饲喂道行都能做得出来,师兄你要是被当场杀了还好,要是被抓去了怎么办呢?他们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你不知不觉中就改了心性,若你坚决不从,他们把你记忆洗了,叫你去杀同门,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又该如何?”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温夷光道。
“这机会不是你说不给就不给的。”秋意泊道:“听他说,门中混乱不堪,他为少君假意顺从又出手建了望来城才勉强自保,常有被抓来的修士道心果毅,你知道结局如何吗?”
“割血饲喂弟子都是轻的,你的神魂又不重要,他们要的是你这一具能够源源产出精血的元婴境界的肉身,若那修士长得俊秀美貌,无血……精也好,亦不少为弟子炉鼎,任人采补。”
这就是秋意泊在瞎吹了,以前血雾宗的血都不够喝的,抓着人通常就吸干了死了,后来血够喝了,血雾宗是个什么门派,门中弟子荤素不忌,品性堪忧,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不过很快就被泊意秋给按死了,这事儿却是秋意泊不知道的。
他说这事儿主要目的是唬住温夷光,这事儿真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要不是泊意秋身在局中,他是无法放任不管,温夷光就不必了,况且温夷光也没有如他一般的保命神通。
温夷光眼神微动:“当真?”
秋意泊一看就知道不好,不会是这么说反而激发了温夷光的决心吧?!他立刻道:“假的,我骗你的,没有这么恶劣,我相好在门中有了威望后也出手整顿了风气,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温夷光目光定定地看着秋意泊:“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想我参与此事。”
“是。”
“可你却想留下来。”
“秋意泊,你我师兄弟二百余年。”温夷光道:“你即入此境,我又怎好袖手旁观?”
秋意泊沉默了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你要听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劝不住,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说的那么仔细,就该戛然而止,找个由头让温夷光离开望来城。
他其实自己也有些茫然,他主要目标自然是将泊意秋带出这一暗流汹涌之处,但显然泊意秋已然身不由己,恐怕血雾宗不死个干净,泊意秋很难脱身而出,纵然他可以在这里等着宗门几位真君来此,可他难道就袖手旁观?
他要做些什么,可他要做些什么呢?
——为何要管他?不过是一具分神罢了,他若死了,再分出一具就是了。
——当初已经劝过他,既然已经拿到了一处秘境,就该及时脱身,如今他甩脱不得,纯然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缘故罢了,既然如此,何必救他?区区分神,何足挂齿?
——我是本体,他是分神,为一具分神陷入真君之争中,生死一线,当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