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默默地掏出了自家的本命法宝——万宝炉。
如果无悲斋还在,那门下弟子理应是人手一个万宝炉,毕竟是道统自带的本命法宝,不炼一个出来相当于修行卡在了瓶颈——造价贵又如何,但凡道统总有点弊端,太上忘情还容易让人入魔发疯呢!能用灵石解决的事情对于一个炼器门派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最容易解决的,根本不算问题。
作为无悲斋传承典籍器灵的景岳奇抄应该能认出它来,这样就不用解释太多了!
秋意泊在心中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他真是个大聪明!
景岳奇抄一见万宝炉,满目皆是震惊之色,他过了许久才发出了一点声音,“这……原来……竟然……”
秋意泊是个护短的人,不知道景岳奇抄是自家的之前,他觉得这就是个BOSS,拽的二五八万,顶多就是还有点手艺人风骨,不过也就那样。知道景岳奇抄是自家的之后,秋意泊觉得这位前辈醉心炼器,德艺双馨,几千年不改初衷,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值得尊敬的——虽说他不愿意去找人传承宗门。
反正你让他几千年别的都不弄,在洞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搞炼器,他应该很快就能跪在地上把自己吊死。
他想着人家好歹也是自家宗门老前辈,就是心态再崩也应该开口安抚两句,哪想到他嘴刚张开,景岳奇抄已经扬起了慈蔼的笑意,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小子!好小子!”
“老夫就想世上怎有人能胜过老夫,原来就是我们无悲斋门下的弟子!”景岳奇抄看上去心满意足,仿佛心事已去,从内而外透露出一点欣慰来:“跟老夫到里头歇会儿吧!还有不少话想要问问你!”
秋意泊自然说好,天工殿的大门豁的敞开,景岳奇抄一手负于身后,摇头晃脑地带着秋意泊往里头走,天工殿中并不像秋意泊拆的之前两座宫殿一样装潢华丽,整洁干净,反而堆满了各色法宝,只留下了一条勉强可供行走的小道,明明暗暗的光将整座宫殿都衬托得氤氲了起来,如同行走星河,美不胜收。
景岳奇抄洒然一笑:“这些都是老夫闲暇随手之作,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虽然他嘴里说着‘不算好东西’,实际上却是很得意的,秋意泊从不吝啬夸一夸自家人,便道:“前辈妙手,巧夺天工。”
景岳奇抄摆了摆手,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要是被个不懂行的小辈这么夸,他或许还没这么高兴,甚至感觉厌烦,但秋意泊可是胜过他的人,哪怕明知是客套话,也叫他心中生出几分欢欣之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回头你都带走,别的不指望,拿去换些天材地宝一流还是可以的。”
秋意泊也不客气:“多谢前辈。”
“别叫前辈了,叫师叔吧!”景岳奇抄拂了拂衣袖,扫开了一片法宝,露出下方应该是这辈子没叫坐过人的矮座来,他的神识在纳戒中一晃,发现自家纳戒里也没茶叶,却见秋意泊这边已经摆开了阵仗,那也是一只小法宝,除了精巧华美外一无是处,它的主要功能就是自动展开,露出里头摆好的茶水果盘来——可能还有个保温?
至少茶水还在冒热气。
秋意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师叔请。”
景岳奇抄取了一个茶盏在手中,感受着细润如玉的瓷面上微微有些烫手的温度,道:“倒是精巧……”
秋意泊笑道:“多谢师叔赞誉。”
“你做的?”景岳奇抄愣怔了一瞬,随即挑眉:“你这般的人才,心思还是要放在正道上,这等枝叶末节,也值得你废心思?”
“顺手做的罢了。”秋意泊也取了一个茶盏捧在手中,暖意叫他不禁舒适得眯了眯眼睛。
“不然!”景岳奇抄道:“你这般的,合该去钻研精妙高超的法宝,一宝出则天下暗,若将精力耗费在这等玩器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秋意泊笑道:“师叔莫要见怪,是这么个理,但我就喜欢过得舒服一些。”
他一直觉得修仙有那么点灭人欲存天理的意思。天气冷下来,确实是不会把他冻出什么毛病,但实际上冷还是会冷的,顶多就是对温度没有那么敏感,几百度对他来说大概类似于三十五度的体感,上了一千度大概就是三十七八度的体感。
要是换温夷光,皱皱眉或许就过去了。他不行,他天冷要喝热汤穿披风,天热要用空调电风扇,没有他就自己做,尽可能将自己维持在一个舒适的状态。
明明不喜欢吃苦,还要在没必要的时候非要吃苦,那叫傻逼式自我感动。
景岳奇抄微微摇头,露出一点痛心疾首的神色来,秋意泊不以为意,这种活了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的器灵,观念和他不同多正常,也没必要非要说服人家,犯不上耗费这点唇舌功夫,正所谓虚心接受,死不悔改,说的就是他了。
是的,秋意泊也没打算把景岳奇抄带走,老爷子喜欢待在这儿就在这里待着,和认主跟着他走也没差。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喝茶,忽略了这个话题,景岳奇抄润了润喉,问道:“老夫数千年不曾出秘境,见你在此,想必宗门无虞,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原本老夫该跟你回宗门,但老夫在这晗光宫待的惯了,待你走时,老夫将本体记录的典籍攥抄一份,你带回宗门便是。”
宗门无虞?
秋意泊仔细一想,现在无悲斋就剩他一个,他好端端的,严格来说他还将无悲斋道统传下去了,他就算是渡不过这一劫,也算是宗门有后,那宗门确实无虞,便也没有反驳。景岳奇抄所说正是他所想,便颔首应是。
他应得痛快,景岳奇抄也十分满意,只觉他与秋意泊是有缘之人,心情大好,他道:“老夫攒了不少绝品天材地宝,一会儿你去挑一些。”
秋意泊又应了下来:“多谢师叔。”
景岳奇抄更是觉得秋意泊大气,对他真诚,但凡小辈见长辈有所赐,多多少少都要客气两声,推脱一番,他偏偏就看不惯,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没得浪费他时间!
景岳奇抄又道:“既然你我二人有缘在此相遇,不知你可有什么难处?若老夫能,便替你一并解决了。”
秋意泊想了想,说:“师叔可知道秘境之主在何处?”
“你要寻秘境之主?”景岳奇抄微微皱眉:“他如今虽是残魂,却也是阳神境界,你不过渡劫修为,便是仗着法宝之利,恐怕也落不得多少好。”
“这一点我也想问问师叔。”秋意泊轻轻地笑开了:“师叔在此千年,可知道秘境核心在何处?”
景岳奇抄下意识地道:“自然是在明光殿……你问这作甚?”
寻常人哪里会知道秘境也有核心这件事?还专门来问?秋意泊想对秘境动手?
“多谢师叔。”秋意泊道了一声便不再解释,景岳奇抄一顿,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说:“那老道谨慎,成了残魂后更是寸步不离明光殿……东宫、飞桓宫藏有阳神法宝,东宫空置,只有一守卫,飞桓宫那个女人倒是不好对付,她深受……那位信任,飞桓宫除却阳神法宝外还有藏宝殿,百草阁、百兽园也可一去,其他地方去了也是无益。”
秋意泊问道:“师叔这样告诉我,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景岳奇抄一嗤,指着他身后说:“鬼蛟索在你手中,老夫不说,难道它也不说?”
都认他为主了,还有什么想说不想说的?那不跟一捧清水一样,一眼就看到了底?
“况且……”景岳奇抄哼了一声:“那位自成了残魂,又想要继续活着,这些事他管不了!只要你能胜了宫中人,那便合该是你的,谁也躲不去!除非他不要命了!”
变成残魂后还想继续掌控秘境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昔日苍雾境幻夜龙鱼为延续阴寿养殖百万蜃妖,夺魂取珠,不知现在这位又是如何?
这明光殿他还是去定的了。
秋意泊道:“我方从百草园、百兽园出来,那我下一步便去东宫,距离秘境关闭时日还早,待去了东宫再去飞桓宫……对了,师叔,这东西您拿着玩儿。”
说着,秋意泊一挥手,一根老粗老粗的树枝就凭空落在了法宝堆上,那树枝晶莹剔透,如冰雪雕琢,甫一出现便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森然寒气蔓延而出,景岳奇抄一惊,又多看了两眼,这才道:“千魂鬼槐……?”
“正是。”秋意泊解释道:“我瞧那老树美貌,便想留着给我师祖当个贺礼,不好全送了师叔,还请师叔见谅。”
景岳奇抄根本没觉得太少,那千魂鬼槐修为高深,极难对付,灵智又高,他拜访数次,想要他一片叶子一根小树杈都不能,也怪他修为不济,不善拼杀,最后只好有事没事拿着新做的法宝寻千魂鬼槐打一架,薅点破枝烂叶的算完,哪想到这么大一根树枝就成了他的?
景岳奇抄越发觉得秋意泊与他有缘。
突然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你杀了他?”
这么大一根树枝,于千魂鬼槐而言就相当于他一手了(当然他可以有几千只手),况且那老妖怪平素把本体藏得死紧,能逼出他本体就算是生死一战了,如今秋意泊好端端在这里,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那千魂鬼槐自然就不好了。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道:“亏得我是个剑修,否则还真不好杀。”要是景岳奇抄不打算与他‘切磋’炼器,他也是打算直接杀人完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