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随手打了个响指,一簇明亮的火焰陡然包裹住了散了一地的烤炉,引得路人惊叫出生,可不过是一瞬间,那一簇火焰就如同来时一样消隐无踪了,留在原地的是崭新的烤炉。
摊主用的烤炉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没盖子的铁皮盒子,别说法宝了,都不能算是铁匠铺里出来的,看接缝上的铁丝,这甚至是摊主自己弄的。这玩意儿修起来太简单了,还没有到他必须蹲在路边上给人修半天的地步。
秋意泊提着几个油纸包在大街上慢吞吞地走着,忽然笑了一笑——要真的是蹲在路边上蹲半天才能修好,他应该也会修吧。
路边的居民看他的眼中满是敬畏之色,随着他的步伐,兜帽掩去了他的面容,转而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小声的议论了起来:“那位……好生厉害!城中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位人物?”
“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徐家是什么人物?方才我都没看清那鞭稍是怎么打过来的,那位居然随手就抓住了!”
“啧,你拿什么和那位比?徐家老祖是大乘巅峰真君,这一位能得徐家老祖一句‘道友’,怎么也是个大乘真君了!”
还有认识秋意泊的人说:“我就想怎么那么眼熟!那位真君就住在我们那条街上,虽然不多,但我也见过他几回!”
“什么?就住在你们那条街上?我怎么没见过?”
“害,那位真君基本不怎么出门,也就早晚会出来去寻地方吃个饭……往日里只说是从人修那儿逃出来的,哪里知道这是位真君……”那人正想从‘人修那儿逃出来的’这一点细说,却听有人低斥道:“好了好了,都快闭嘴吧!万一那位听见了怎么办?快散了快散了,这哪是我们能议论的人物!都不要命了?”
众人陡然想起方才那化神女修颈间热血喷薄,霎时生出了寒意来,当即鸟兽群散,不再讨论秋意泊。
秋意泊是在隔壁两条街停下来的,主要是快到家了,他想着回去也给泊意秋带一份热乎的,消息绝没有他来的快,住了这么几个月,满大街不是能聊上几句的熟人就是碰过面点过头的混了个脸熟的,秋意泊想到境界暴露,日后恐怕就无人再敢与他交好,不由有些懊恼方才没杀了那个女修。
他把人弄了个半死,是为了恶心对方,但现在一回想,总觉得这口气没出够。
心慈手软呐……
蜈蚣刘叔正打算收摊呢,见了秋意泊回来,还有些惊讶,笑道:“怎么这几日也不出来买早点了,亏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些,是不是吃上更好吃的了?哪家?”
“没有的事儿。”秋意泊坐了下来:“有什么来什么吧,我带回去……刘叔今日怎么到现在还没收摊啊?”
“昨天走神了,把馅儿给弄多了,这天气不好放啊!”刘叔说着掀开了蒸笼,露出里面还剩下的大半笼包好的馄饨、小笼来,秋意泊也跟着看了一眼,说:“要不全给我煮了吧,我也打算在家里头待上几日避一避,我从隔壁街过来,看见有个车队和人起了争执,那真是好大的威风,招惹不起,还是待在家里头好。”
刘叔一听手下速度更快了,“还有这事儿?哎,他们……算了算了不提了,那我也快些收拾了,回家歇一段时间种种田也好。”
秋意泊笑问道:“您家还有田呐?”
“自己垦的。”刘叔利落地抄起馄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秋意泊不必他张口,就从那纳戒里掏出了一叠海碗放在了灶台上,刘叔将馄饨放了进去,还开了另外一口锅,那锅子甚少掀开,秋意泊和泊意秋算是日日光顾这一家,也没见掀开过几回,这一掀开便是香飘十里,刘叔换了把大勺从里头舀了一大勺浓郁得几乎像是浆糊一样的汤汁来,几只手将秋意泊的碗一溜儿的排开,每一只碗里都给了那么一点,再用新汤一冲,就是一碗鲜得能让人舌头都掉下来的高汤。他边说道:“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自己养些鸡鸭豚的,再学着种些草药,这不是也方便嘛!”
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凑了上去:“您可真是个勤快人……这汤让我尝一点?”
刘叔直接将那个大勺递到了秋意泊面前:“反正这一勺就是给你的,你自个儿不嫌弃就成!”
秋意泊用食指碰了碰,随即往口中送去,结果下一秒就侧脸去吐了,刘叔哈哈大笑,闲着的一只手递了一碗清水给他,秋意泊好不容易止住了反胃,又不住地干呕,一手连忙从纳戒里拿了颗糖塞嘴里,这才止住了干呕,他脸色发青,抱怨道:“刘叔,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有一说一,这高汤这么鲜香,吃起来再怎么也不会难吃才对,实则方才沾得那么一点儿味道就跟生吞了一块猪油一样,腻得要命,再加上咸的、淡的,各种禽肉的味道综合在一处,让秋意泊直接吐了出来。
刘叔笑道:“我瞧你盯着我这锅宝贝好几回了,不让你尝一口你就是不死心呗!我这高汤可是我爷爷传给我的!这几百年都没断过火,往里头加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只有用清汤稀释了,才能入口!”
“哦?还有这等好东西?给我来一碗!”忽地有人道。
秋意泊与刘叔闻声抬眼望去,那人一见秋意泊,忽地脸色煞白,逃也似的就往回走,不远处是一个慢慢悠悠行来的车队,那人连忙进了车队,躲到了马车的另一侧。秋意泊微微扬眉,这一家子人怎么到这条街上来了?
刘叔有些不满:“啧……你的东西都好了,快回去吧!”
秋意泊点了点头,付了钱后就拿着东西回了自己家,刚进家门,就见到了在院子里抱着滚滚晒太阳的泊意秋,他含笑道:“回来了,给你带了吃的。”
泊意秋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什么好事儿?”
秋意泊拿出了方才买的脆骨:“月牙骨算不算?”
泊意秋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秋意泊坐到了泊意秋身边空置的躺椅上,将方才出炉的馄饨还有脆骨都放在了桌上,边道:“我这不是给滚滚去找功法了嘛,那里功法太多,一个没注意就待了几天。”
“找到了吗?”泊意秋也不用筷子,拎了一块月牙骨塞进了嘴里,甫一入口,他便享受似地眯起了眼睛,滚滚趴在他的胸上,豆大的眼睛看了看桌上的吃的,又看泊意秋吃的正香,急得呜呜乱叫。泊意秋一手揽着它,一手则是拎了一块月牙骨塞进了它的嘴中……然后捏住了它的嘴巴,不许它吐出来。
秋意泊看滚滚一副‘天惹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玩意儿’的表情,但又被捏住了嘴,只能委屈巴巴地嚼着,肥嘟嘟的腮帮子不断地蠕动,可爱得要命。他笑道:“没有,不过找到了几门我们能学的,还怪有意思的……你的丹药炼好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这要是炼不出来我干脆上吊得了,活着也是丢人。”泊意秋撇了撇嘴,咽了嘴里的东西,又将滚滚递给了秋意泊抱着,他自己则是擦了手开始吃馄饨,喝了一口汤便惊讶地说:“呃,今天的汤不一般啊!刘叔这手艺是真的没话说!”
“可不是。”秋意泊盘着腿薅着滚滚的耳朵,将今天遇到的事情说给他听:“……反正这几个月刘叔是不会出摊了,我把他今天多的都包了下来。”
泊意秋捧着馄饨碗纳闷地说:“城里好像也不禁止斗殴吧?”
秋意泊颔首:“怎么了?”
他扬眉问道:“他们家好大的逼脸,你就这么算了?”
“……”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好声好气地说:“下次不会了。”
泊意秋嗤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渡劫的时候不是利索地很吗?坏人又不分男女……漂亮吗?”
秋意泊顿了顿:“……也没注意,应该不丑。”
泊意秋眨了眨眼睛:“让我看看?”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不,我现在很难接受你的思维,毕竟人和神经病是没办法沟通的。”
“滚蛋!”泊意秋一个勺子就飞了上来,秋意泊是挡住了勺子,但袖子和手上都沾到了油点子,他勃然大怒,转而就扑了上去:“泊意秋——!”
泊意秋没有躲,他第一个反应是把馄饨碗放回桌上去,紧接着将秋意泊接了个满怀,他一臂环着他的腰,手掌搭在了他的背脊上,眯着眼睛道:“重死了,快下去。”
秋意泊作势要拿沾了油的手去抹他的脸,泊意秋连连转头,边笑边说:“哎反正衣服不能用了给我擦擦嘴……你急什么,这一点法衣都不行那你别混了……哎呦!”
“卧槽!”
两人同时骂了一句,他们的身体再方才一瞬间陡然随着竹塌往下沉了沉,摔是没摔,但给吓了一吓。也不必看就知道是竹塌有一条腿断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笑倒在了一处。秋意泊笑骂道:“你这是弄的什么破玩意儿?”
泊意秋则是叫屈:“我怎么知道?一直摆在镜湖境我看着挺好用的就拿出来了……”
秘境是秘境,芥子空间是芥子空间,秘境的时间是流动的,普通的竹子哪怕不坐不用,别说百年,放个二三十年就烂得差不多了。
秋意泊侧身摸了一把,他一摸就知道怎么回事——这竹子就是普通竹子,估计是他们两中间谁哪天心血来潮顺手做的,一把竹塌罢了,也不用非要做成法宝,这日久天长之下自然就烂了。
秋意泊顺着就站了起来,还顺手将泊意秋也拉了起来,滚滚坐在另一只长塌上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由又笑了起来,泊意秋将他的五指锁入了自己的掌心,低头亲了亲他指尖:“下回还是要把滚滚放回房间。”
有些事情不必诉之于口,不过是一瞬的对视,就已经明白了。
泊意秋方才想亲他的。
秋意泊眉峰微动,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有什么?”
泊意秋有些惊异:“……你亲了一嘴油。”
秋意泊:“……”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秋意泊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泊意秋留着继续把馄饨吃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