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群修士,看他们屈辱与惊恐交杂的神情。其实看他们像条狗一样缩在笼中报团避难也没什么意思,但谁让机会难得,错过了,杀他们容易,这种的天时地利人和却再难求。
毕竟在下一次天灾后,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秋意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叹谁。他挥挥手打开了牢笼,飘然消失于众人面前,接下来这儿就不用管了,在极夜之前再回来一趟打击他们一波也就差不多了,他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山谷之外已经是满目疮痍,秋意泊率先去了让琼怀真君和长留真君操作法宝挖出来的孔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日两人共挖出了三百不到的孔洞,秋意泊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人,专门弄出个地龙钻头来让人家白白耗费灵力,他说有用,那就是真的有用。
秋意泊在查看过三个堆满了泥沙的孔洞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巨大的孔洞中上面只覆盖着一层如同岩浆硬化后的岩石,岩石纯黑,与土壤相接之处却散发着幽幽的红光,秋意泊戴上了特制的手套,剥开岩石后,便看见了下方如同黄金般闪烁着灿烂到了难以言喻的光泽的浆液。
是金乌泪。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将手送了进去,薄如蝉翼的手套甚至还能还能透出他皮肤的颜色,却能有效隔绝骇人的高温,他捞起了一捧金乌泪,质感如同水银,散发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真的,否则也不会非要让长留他们耗费大量灵力来驱使,可秋意泊是什么人,没有米,他也不是非要吃白饭的,他可以吃点菜。地龙钻其中其实挟带着一种特殊的土壤,也是秋意泊在秘境中寻到的,这种土壤秋意泊目前还没找到它叫什么,但是特性却是试探出来了,耐高温,韧性十足,地龙钻运转的时候将这种土壤薄薄的撒上一片,再辅以阵盘,便可以形成一种肉眼无法鉴别的薄膜,调动周围后土之力将其中之物困死。
天地灵气早已预兆了这一切,秋意泊就寻思着太阳和月亮如果毁灭会不会有流星雨一类的……指不定就是无定辰星呢?太阳不好说,毕竟比较远,但是月亮比较近,所以秋意泊就弄了这法宝。就算没有什么坠下来,给那群斗得跟乌鸡一样的修士拿来当栖身之处也不算浪费。
昨日金乌落泪,他就想出来看一看,果然有所收获。
秋意泊指尖浮出了一朵紫焰,尝试着炼化这金乌泪,他专注地看着指尖那一团金乌泪,这紫雷异火的品相不错,很快那团金乌泪便变得越发柔软起来,缠绕在他的指尖上,秋意泊突然‘唔’了一声,撤去了紫雷异火,那一团金乌泪便缓缓呈现出了一枚细小简约的圆环装,套在了他的指间。
不愧是太阳,居然是罕见的一种带有天地法则的材料,只不过这么一小滴,变成了一枚纳戒。而且大小轻易的突破了两百立方,快要接近四百——当年秋意泊用了无数好材料堆积组合,不过也才到了两百立方而已,再高他也办不到了,他一直以为是纳戒的限制就在这里了,亦或者他就没那个水平。原来不是他有问题,而是用的材料有问题。
这倒是开辟了新的思路,以后可以多找找看这样的材料。
他又炼出来了十几枚备用,将这一孔洞的金乌泪全数收了进去,又陆续走遍了近三百个孔洞的位置,将金乌泪收集了起来。也亏得他做了十几枚纳戒,否则这些金乌泪他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
这算是意外之喜,紧接着就要去办正事。
可能是受到了渡劫期劫数的影响,他的耐心确实不如以往好,按照计划还得再等等,今日有了金乌泪,万事俱备,便不等了。
他寻到了自己早就做好标记的地方,那是一块湖心礁石,如今湖自然是不见了,成了一个干涸的土坑,礁石也没了,自己布置下的禁制被金乌泪砸的七零八落,不过中间的东西倒是保存完好。
那是一座琉璃塔,原材料亦是秋意泊在秘境中所得,除了用来增长修为的被他用了,其余的几乎全被这座琉璃塔给吞了。
还好当时没有太心疼,把好东西都砸了上去,否则真的被金乌泪给毁了去,他哪里还能变出第一份材料来?
秘境确实无主,但极有可能控制权在伴月或者凌寒两位道君手上,就跟当年凌霄宗虽然可以使用踏云境,但是实际上主权一直在老祖宗手上一样。他要在道君手下抢秘境,不用点手段怎么行?
琉璃塔大名叫做末影塔,它一旦施展,便可蒙蔽天机——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然后便会粉碎。秋意泊在秘境里的得了不少好东西,却只做出了一个一次性的法宝,可见这法宝的厉害。
秋意泊一手触碰在末影塔上,淡淡的银辉如涟漪般悄无声息地扩散了出去,直至覆盖整个秘境。事不宜迟,秋意泊立刻勾动天地法则,缥缈的轨迹出现在天空之中,秋意泊顺利的寻找到了深藏在虚空之中的灵脉。
是的,灵脉不在地下,而是在天上,在九天之外,在众人无法以肉眼看见、以灵气探知的地方。
秋意泊霎时间飞向了天空,他早就说,人修和妖修陡然换了壳子,哪里可能是真的把肉身给换了,必然有地方储存着他们的肉身。
烟灰色的云彩漂浮在天空之上,那一轮圆月在此刻几乎侵占了半片天空,到了一种几乎触目惊心的地方,让人怀疑它是不是要掉下来了——确实是要掉下来了,就在几天后。
秋意泊向着银盘而去,他到此时此刻依旧不明白为何他经历的每一座道界都有日月,他甚至一度怀疑是法则凭空捏造出来的,但如今却不必多想,既然月亮是要掉下来的,那么它就是有实体的。
——灵脉就在月亮上。
秋意泊也没想过这辈子还有一天能自己肉身登上月球的,他一定要去看看月球背后到底有什么。云彩自他身旁掠过,周围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沉默的残影,云后是天,天上还是天,秋意泊不知疲倦地向上飞着,入目所及已经成了一片黯淡的灰,唯有头顶望舒依旧旋照古今。
忽然之间,天地法则异轨,陡然甩脱了秋意泊的掌控,无无形之间阻拦着秋意泊继续向上。秋意泊知道是快要到临界点了,他此时低头垂望人间,唇边溢出了一点笑意——这秘境真是小的可怜。
天地法则已经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地步,秋意泊艰难前行,忽地听见心中道:【我当初就提醒过你,为什么要蒙蔽天机?难道你还需要蒙蔽天机吗?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拿下!你辛辛苦苦修仙,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小偷吗?你若用那些天材地宝做一个法宝,助你前行,不是更轻松吗?】
【你好烦。】秋意泊在心中慢腾腾地说:【我做我的事情,你一个心魔插什么嘴?】
【我怎么就是心魔?我不就是你?】
【希望你明白,一个正常人跟自己说话,是不会‘你来你去’的。】秋意泊心中和心魔逼逼,他也不知道这心魔哪里来的,反正在他晋升渡劫期后就出现了,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意志出现了分叉,但是经过了昨天,他发现不是。
因为他自己的意志中从来就没有出现‘把他们全部凌-虐至死’这个选项。
他和长留真君某种意义上还算是相处愉快,琼怀真君虽然心机深沉,但变成小白貂确实很可爱,真要杀,也是一剑结果了了事,凌-虐至死……他说句实话,不是做不出来,但是那不恶心吗?
又是血又是泥,再加上他们已经开始食用猎物了,体内自然有杂余沉积,人死,是会失禁的。那气味……秋意泊不觉得有什么愉悦可言。
换个说法,如果长留真君当真做了什么拉低他下限的事情,比如害他一生陷入困苦魔障、害死他至亲至爱一流,这样的情况下让对方痛不欲生,自己也算是痛快出了一口恶气,现在不过是被压迫到了不得不对他反击,严格来算就是完成了他的目的,他为什么要虐杀长留真君?就因为嘴了他两句?
也不是,长留真君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什么。他一直都是很配合工作的,长留真君这个人聪明,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甚至秋意泊怀疑他陡然反水,就是因为看破了他想做什么。
所以虐杀这样不存在于他意志中的选项,为什么会借由‘自己的意志’说出口?
这本就是不正常的。
这既然不是他的意志,那么又会是谁?秋意泊不太清楚,但一般情况下不都说‘心魔’嘛,秋意泊也将它称为心魔就是。
不过……秋意泊仰头看着那些天地法则,一界有一界的规矩,比如这些天地法则,看着与凌云道界的并无不同,实则还是有些差异的。这一界要是渡劫期走的是以前看的修仙小说里心魔入侵的渡劫方式,也不算太奇怪。
他陡然伸出一手,那万千法则中的一条骤然向他垂落,近乎于透明的银线落在了掌心,秋意泊指尖一勾,那条银线便被他缠绕在了指间,下一瞬间他狠狠一扯,天地法则倏地散了开来,他顺着这条法则,进入了天空之外的世界。
秋意泊一入内,就被这里的景致所迷,这里的天空是一片蓝紫之色,并无土地,脚下的是万千银河,灿烂无比,而在头顶三丈之处,则是此间唯一肉眼可见的实体——一条茁壮的,庞大的,甚至如同心脏一般在跳动的灵脉。
而它的触枝伸向了四面八方,仿佛怀抱着这片虚空之境,仔细一看,便是一片虚空之境。连他所在的这片地方,也不过为一根触枝的末端怀抱着的罢了。它的主枝一直往上衍生,衍生到了一个不可见之地,可秋意泊却能感觉到它怀抱的是整个世界。
秋意泊从未见过这样的灵脉,它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昭示着它的蓬勃无比的生命力,在此之下,他甚至听见了跳动的声音。
为之震撼。
他入迷地欣赏着这条灵脉:“好漂亮。”
原来它就是月亮。
怪不得长留真君说过,每一次入这秘境,都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原因就在此处,因为他们每一次进入的,都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触枝所怀抱的世界罢了。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他腾身飞起,停在了那闪烁着泠泠月华的触枝旁,他伸出一手,覆在了它的身上。
【你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将它取走?!】心中魔物又在叫嚣着。
秋意泊含笑回答着它:【看过即是拥有,他长在这里好端端的,我又何必强行揽月入怀呢?】
说罢,秋意泊一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心中魔物陡然尖叫道:【你在干什么!】【你这种没脑子的玩意儿,我陪你玩腻了。】秋意泊指尖有黑影闪动,居然有无数煞气自他的胸口被扯出,秋意泊想到是这么个东西留在自己身体里半个月,甚至有点犯恶心,紧接着一想也不是自己的身体,是这头雪豹的,这才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