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无边锐意袭来,整座凌霄宗范围内皆感知到了震动,那占尽芳华的一剑,在凌霄宗全体弟子面前硬生生将洗剑峰劈成了两半,饶是如此,其剑意穿透洗剑峰,连后方的苍雾海都掀起了惊天狂澜,海水叫剑意逼至两侧,剑意所在,无人无物敢阻其锋芒!
凌霄道君捧着茶盏看到了这一幕,他身后的亲传弟子包括秋怀黎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洗剑峰的方向。
“这是……孤舟师叔又有突破了?”秋怀黎问道。
凌霄道君含笑道:“这一剑含怒而发,不像。”
“那是……?”另一位弟子喃喃道:“孤舟师叔一剑之威,竟然至此……师傅,弟子想请三年假。”
凌霄道君:“作甚?”
“下山修行。”
凌霄道君轻笑了一声:“也好,去吧。”
那弟子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秋怀黎问道:“师傅,这洗剑峰……派谁去修缮?”
孤舟道君好歹也是宗门里唯二的道君,洗剑峰给一剑劈成了两半,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以后但凡有个人上门,一看这洗剑峰,一问,哦?是被孤舟道君一剑给斩断的?知道的人知道就是孤舟道君不知道怎么的随手一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孤舟道君和宗门有矛盾呢。
凌霄道君微微摇头:“不必,自有人会处理的。”
听说昨日长生回来了,今日孤舟这一剑,怕就是为他来的。
既然凌霄道君这般说,大家也就都放下心来,一众弟子又回归之前的忙碌之态,凌霄道君现下倒是轻松了许多,毕竟他已经开始挑选下一任掌门人选了,他最先看好的是娄丞,奈何娄丞只对灵石有兴趣,掌管紫霄阁或许不错,但在掌控全局上就要差秋怀黎一步了。
第二看好的是秋怀黎,秋怀黎谋略纵横,算无遗策,又与年轻一代的真君是同窗,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过秋怀黎境界不过合体,至少也要到渡劫期才好服众,但也不妨碍他现在就把宗门内务慢慢交到他手上,让他先习惯起来。
其实话说回来,他最看好的其实是秋意泊,论谋略、实力、天资,秋意泊都是上上之选,可惜他有两点不好:第一,他修的是太上忘情道,这便是一个隐藏着的危险,不知何日就要陷入魔障——说这个倒也不是盼着秋意泊入魔,只不过纵观洗剑峰历代峰主便有这般的担忧。凌霄宗可以有一个陷入魔障的峰主,但不能有一个陷入魔障的掌门。第二,秋意泊天性散漫,喜好自由,最厌烦管束牵绊,叫他关照个一时半会儿或许他还能耐着性子,但是时间一长,估摸着就要心生怨怼,想办法脱身了。
这天下万事,总不能都要求一个尽善尽美,他这一代,有秋意泊、温夷光这样天资纵横者,又有秋怀黎这样算无遗策者,已经是非常完满了。
知足常乐。
秋意泊是一身狼狈地拖着半残的大腿给洗剑峰重新装修的,孤舟道君一剑把洗剑峰差不多给劈成了两半。落到他身上时大部分的劲道都被洗剑峰和苍雾海给消耗了,真打到他身上也就那样,也就区区把他大腿给砍断了一半而已。
孤舟道君剑势锋锐无匹,腿都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已经长好了,毕竟切口太整齐,速度又太快了,几乎可以形容为趁着细胞不注意把它切开了,孤舟道君也没留下什么剑意不许他恢复,特别好长回去,除了痛一点,其他一切都好。
等好不容易粘好了自家山头,又把老松那根断掉的树枝催生了出来,甚至一比一还原了被孤舟真君长期磨出来的光滑面,秋意泊这才被允许可以离开了。这会儿天都大亮了,他二话不说就奔向了凌霄峰,跟凌霄道君投诉孤舟道君欺师灭祖,对同宗同脉的小师叔不敬!
凌霄道君听罢,一脸古怪地看着秋意泊,秋意泊双眼澄明,凌霄道君又看了两眼,没忍住大笑了起来:“长生,你做了什么?”
秋意泊也是顺口说的,也没想正儿八经让凌霄道君惩治孤舟道君,他无奈地道:“这事儿真不怪我,师祖他吓我,之前我问温师兄渡劫期的事情,师祖说快了,我就顺嘴说了一句师祖要出门游历恐怕还得等几百年,结果师祖张口就是可以把位子给我,吓得我一个没注意,震断了师祖的那棵老松上的一根树枝……”
一边说,秋意泊悲从中来,比划着自己的大腿:“掌门师叔,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哪有人为了一根树枝,就砍自己小师叔兼徒孙一剑的?我这腿险些就断了!就只剩一点皮肉连着了,就这样师祖还盯着我去修洗剑峰,那是我干的吗?那明明是他劈的!”
“他都是道君了,怎么就不能控制控制力道,只劈我不劈山头?”秋意泊道:“我一回家,就修了一天一夜的山啊!”
凌霄道君抚着银白的胡须含笑听着,突然问道:“修的如何了?”
“我往山头里灌了点金乌泪。”秋意泊愤愤地都道:“做了八十层蜂巢结构,免得师祖哪天兴起再来一剑!”
“金乌泪……那是什么?”凌霄道君问道。
秋意泊眉间一动:“师叔,那可是太阳坠落之前滴落的至阳至刚精华,莫说其他,比无定辰星还要高出两分,尤其是这金乌泪中暗藏法则……”
秋意泊见凌霄道君听得聚精会神,两眼发光,话锋一转:“我也是千辛万苦才寻得了这些,本来想献于宗门的,结果这一次全用光了……哎!”
凌霄道君:“……钱财乃身外物。”
秋意泊幽幽地道:“确实,就是可惜了写,得等到秘境或者道界陨落,才能收集到这金乌泪。”
凌霄道君:“……!”
凌霄道君本以为自己已经是阳神大能,早已对天材地宝视若粪土,但现在看来,他还是自觉修行不够……心在滴血啊!
他们凌霄宗怎么出了这么两个败家的玩意儿啊!一个随手一剑劈开了代代相传的五峰之一,一个拿着无上至宝去修一座山!
造孽!真是造孽!
凌霄道君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知足常乐’、‘人无完人’之类的话,这才道:“这般说来,也是可惜了……长生,你不是与长安一道去了外界么?长安呢?”
“在镜湖境里闭关呢。”秋意泊道:“他突破大乘了,速度有些太快了,所以让他在里面好好闭关一阵,把修为提一提再说,不然我也不放心……哦对,师叔,有件事儿跟您说一声。”
“何事?”凌霄道君捧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茶,他听见秋意浓也叩问了大乘境界后又觉得心境圆满了,甚至觉得他现在甩手把掌门扔给秋怀黎也不碍事儿了,这一帮子小孩儿虽然不见得能长期留守宗门,但总比他和孤舟出门动不动一走几百年来的靠谱。
“我与阿浓结为道侣了。”
凌霄道君一口茶直接呛在了嗓子眼里,他咳了半天这才平静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和阿浓结为道侣了。”秋意泊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我跟您知会一声,免得您游历在外,突然看见哪位仙子好亦或者和哪位友人忽然就给我们定个婚约什么的,也省得麻烦。”
“原来我在小师叔心中是这等人?!”凌霄道君脱口而出。
秋意泊双手一摊,目若灿星,他笑得春风和煦,笑道:“不是,不过这总是一件喜事,跟师祖提了师祖估计就应一声,我爹和三叔又不在,就只好告诉您了。”
言下之意,炫耀来的。
凌霄道君不禁摇头苦笑,他惊讶在于,原来真的有人会和自己结为道侣……不过看小师叔这个态度,应该是玩笑罢了,恐怕真实目的还是怕突然多一门亲事——虽然他不会如此,但凡事也有万一,如今小师叔将这话说出口,他自然就记得了。
不过就算这事儿就是真,那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莫说两人本为一体,就是真的是孪生兄弟又如何?修仙之人不过追求一个逍遥自在,本就不涉及子嗣繁衍,难道还要因为这些小事烦恼不安不成?
“长生,你也太胡闹了。”凌霄道君笑道。
秋意泊想了想,又问道:“师叔,我有一件事儿想问您。”
“但说无妨。”
秋意泊问道:“师叔,您修的是什么道?”
凌霄道君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凌霄之道。”
“长生为何有此一问?”凌霄道君这般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他这般问,必然是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只差寻到了自己的道,便可登临阳神之境。
这修炼的速度,委实……恐怖。
秋意泊也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如今我也已经大乘巅峰,在外界见识了两位道君,大抵想要叩问道君,是要找到自己的道的……可我修的是太上忘情道,虽说至今也不见什么瓶颈,但我自认非忘情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我在一幻境中重修了凌霄道统,凌霄道统虽不及太上忘情进益快,可我却觉得若是追寻凌霄之道,也比太上忘情更适合我一些。”
凌霄宗道统全称《上清凌云登霄渡真宝录》,概括一下,是追求至高至强之道。仔细一想,确实是比太上忘情这个模糊不清的道统来得简单明了——至少它目标是明确的,而且秋意泊也确实想要变强。
想要大自由,不强怎么行?
他顿了顿:“师叔,我有意重修道统。”
言下之意,他想自废境界修为,从头再来。
“长生,慎重。”凌霄道君皱了皱眉头,沉吟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直说也无妨……太上忘情之道,我是一开始就不建议你修的,哪怕是无情道,我也不愿孤舟与夷光去修,这两个道统都太过极端,非常人能够修习,孤舟与夷光还能说是天性如此,也便罢了,长生你的话确实不像是修太上忘情的人。”
秋意泊自小爱笑爱闹,重情重义。无情道脱胎于太上忘情道,从秋意泊的性格来看,他不如温夷光和孤舟一样天性冷淡,也不寡淡凉薄,实在是半点沾不上这两个道统。偏偏他就是修了,还修的十分顺畅,哪怕是劫数,那也是与他本人有关,在道统方面是半点瓶颈都没有——不算如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