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我这么说你不反对吧?”
“这是事实。”孙德胜道。
陈大连笑了,“同样的道理,难道你希望咱们骑兵连的这些战士们,对于你只是命令上的服从和害怕,而没有半丝的尊重吗?难道你想成为战士们眼中,你当年的那个连长吗?”
孙德胜断然道:“我跟那个怂蛋可不一样,老子就是战死也绝不会当逃兵。”
“我明白,这正是你孙连长最令人佩服的地方,可是,老孙,你想过没有?你现在随意打骂战士,和你们连长当年随意打骂你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
“既然你也不认可你们当年的连长,也不尊重他,甚至瞧不起他,这种人当年给你们训练时的方式,你为什么要把它延续下来呢?”
“你要知道,不体罚打骂这些战士,是对战士们的尊重,你对战士们的尊重,同样能够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一支尊重他们连长的骑兵连,能够贯彻连长的一切命令,将执行力达到最大化,打出一场场的大胜仗。”
“可一支不尊重他们连长的骑兵连,你难道还指望这样的骑兵队伍能够打胜仗吗?”
孙德胜愣住了,他是个粗人,但并不是傻子,“指导员,您的意思是,我不该打骂这些战士?”
陈大连笑道:“老孙,我并不是杜绝你的这种训练方式,同志们训练,有奖励,有表扬,也有惩罚,这是应该的,这更能促进他们的积极性。”
“有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也是咱们做干部的对战士们的关怀,比如咱们团长,他也喜欢踹人,可团长踹人一般都是笑着踹的,这种惩罚你甚至可以不把它理解成惩罚,反倒是一种变相的亲近。”
孙德胜道:“指导员,我有些糊涂了,这同样是踹人,还有什么区别吗?”
陈大连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解释,一旁的团长孔捷走了上来。
“团长!”
“团长!”
孙德胜和陈大连连忙敬了礼。
孔捷点了点头,走到那有些委屈,正在擦眼泪的小战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战士见到孔捷,连忙敬了礼,喊了一声团长,然后回答道:“报告团长,我叫许难。”
“难产的难?”
“团长,您咋知道?就是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还差点儿出事,后来我出生之后,我爹把我臭骂了一顿,然后给我起了名字,就叫许难。”
“那你爹可真没骂错你,你说你娘怀你可不容易,你咋就不能乖一点儿,顺顺利利的出来呢?”孔捷笑问。
“有人给你起外号了吗?”
“报告团长,有,他们都叫我南瓜,只是我不喜欢这个外号,南瓜太难听了。”
孔捷笑道:“怎么就难听了?我看这外号起得很好嘛,你小子的确像是长了腿的南瓜。”
“另外大家给你起外号,那是好事儿,那代表着你的战友们认可你了,比如你们团长我,老子这么聪明,他们还叫我孔二愣子呢!你说给我起这外号的家伙,是不是没点儿眼力劲儿?”
“嗯!”许难应道。
李云龙:“……”
“团长,我明白了,我喜欢南瓜这个外号。”
“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
“十九!那可不小了,要不是跟着咱们八路军打鬼子,你这个年龄抱娃当爹的可都不少。”
“刚才你们连长骂你了?”孔捷又问。
许难有些胆怯地偷看了一旁的孙德胜一眼,然后连忙摇了摇头。
孔捷笑骂道:“你小子,骂了就是骂了,你看孙德胜做什么?刚才你们连长骂你,我可都听见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不敢的?知道咱们副团长李云龙吧?那小子整日里还想着和咱旅长干一架呢!”
李云龙:“……”
他娘的,孔二愣子,你……
…………
“不过你得知道,你们连长骂你那是为你好,现在你不好好训练,把这马术掌握精通了,上了战场,那时候可没人骂你了,有的只是小鬼子能要你命的子弹,能要你命的刺刀。”
“要我说,孙德胜骂你两句还算是好的,你要是在我手底下,老子还得踹人呢!”
说着,孔捷还真是踢起脚,照着许难的左屁股轻踹了一脚,然后说道:“看到没,老子还会踢人呢!想不被骂,不被踢,那就好好的训练,要不然,下次我把你右屁股那一脚也给你补全了。”
“另外,团长告诉你,这害怕战马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说那战马体大膘圆的站在咱面前,老子靠近了也害怕呢!生怕那畜生一脚踹在老子肚子上。”
“可是南瓜呀,你得明白,很快它就不是一匹战马了,它是什么呢?它是你朝夕相伴,最亲蜜无间的战友、兄弟,上了战场,你坐下的战马,是能保你的性命,替你挡子弹的。”
“这样一个真心为你的哑巴战友,你还需要害怕它吗?当然了,你得学会和战马培养感情,你要把战马当成你的战友,没事了给它洗洗澡,刷刷毛,挠挠痒,高兴的时候抱着它亲两口也没问题。”
“你以为战马没有感情吗?不,我告诉你,战马也是有感情的,你对它好,它全都记在心里头。”
“记得以前我当红军那会儿,认识一个骑兵连的老兵,有一次,路上都快饿得不行啦,我们好不容易从老乡那儿讨了两个馒头,我二话没说把馒头吃了,你猜他呢?他愣是把馒头揣在怀里揣了三里地,回到营地之后,居然把自己的馒头全部塞进了他的战马的嘴巴里,自己倒是饿得两眼冒金星。”
“团长,那再后来呢?”许难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孔捷感慨道:“再后来啊!有一次作战的时候,那老兵负了伤,整个人昏迷在战马上,浑身同样是伤口,流血不止的战马,硬是走了十多里路,把老兵给驼回了驻地,结果这一人一马刚到驻地,老兵被战友们连忙救了下来,送往医院之后,战马彻底累瘫,轰然倒地,牺牲了。”
大家都说,战马早就快不行了,只是一心想着救下老兵,所以坚持走了回去,那是了不得的奇迹。
“医院里,重伤的老兵迷迷糊糊醒来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是:我的马呢?它怎么样了?”
“护士和医生们都哽咽了,谁也不忍心把战马牺牲的消息告诉他。”
后来老兵出院了,得知战马牺牲的消息,上了战场,断条胳膊都不带眨眼的老兵,跪在训练场上嚎啕大哭,他哭的像个孩子,不断地喊着战马的名字,喊了足足一个下午。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孔捷的声音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可这故事连绵不绝的余韵,却还在这训练场上来回的盘旋。
悲壮的故事,许难忍不住两眼闪烁着泪花。
一旁同样听故事的孙德胜、陈大连、李云龙和赵刚等人也都震撼了。
这才是一名真正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