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
灾民在太原的房屋都已然清理出来,老营的百姓先行入驻回家。纸坊运转两月后,杨会徐庶经验已经足用,毋须陈冲再过问。扩军也非常顺利,一月下来,陈冲募得三千胡奴,五千汉丁,西河郡兵的人数总算是突破万人。
太原郡的新任县令们也一一到任,上任前无一例外皆绕道前来西河,执弟子礼问候陈冲,陈冲见到他们非常高兴,对他们连连说:“诸位勉之,国家用武当在并!”。也不由得他不高兴,这些个个都是财神爷,只看他们前来时车队之长就知晓,到明年春耕的钱粮都有着落了。
虞翻来得最晚,但礼物却送得最重。他特地赠送陈冲一盆红珊瑚,是他父亲在日南郡求得的奇珍。陈冲用不上,便转赠给了刘备。刘备倒是很喜欢,便又赠给了蒲真梅录。珊瑚通体如血,尖梢发白莹莹如玉,沐浴日光时若贴金箔,匈奴公主很是欢喜。
唯一还需要注意的,便是蔺县水渠仍需陈冲不时前去把控品质与安全。但总得来说,郡中已经不再需要陈冲事事插手了,陈冲难得有了一段清闲时光。
但他仍是闲不下来,于夫罗使他始终放心不下,匈奴诸部今年上交贡赋的时日将至,但于情于理,大部分部族是绝无能力补足贡赋的。魏延随石桑赎买奴隶时便常有听闻,回来与陈冲说道:“陈君,我听说新单于又下令说,若今年各部不能交齐贡赋,便要收押其王,卖部民为奴隶。”
这种荒唐之举陈冲当真是闻所未闻,他一时间被噎住,不知道是该说于夫罗有商业头脑还是该说他坏出新意,只能随后问魏延说:“那文长你可有听说,新单于将奴隶卖往何处?”
“鲜卑诸部,西凉诸部,黑山贼军,冀州大族。”每听一句陈冲便忍不住在心中太息,捂面思考片刻,他便让魏延再去晋阳唤上刘备,几人一同前往美稷。
如今的美稷已经大为变样,城外的集市已然荒废,一路上见不到多少商人,但能看见匈奴骑士们不断从眼前出入。
陈冲还记得初次前往美稷集市的场景,那生机勃勃的景象,生机是由言语带来的。但眼前的美稷却一片沉默,往来人员虽然依旧络绎不绝,但只有脚步匆匆,好似他们都是军卒般,如同入营似的进入美稷。
但美稷当然不是一座军营,或者说于扶罗远不满足于一座军营。等陈冲能望见城池时,发现美稷城池的城墙上正忙得热火朝天,原本不过一丈的城墙如今已垒到了两丈有余,周围还有车马奴仆络绎不绝地搬运石料土料,显然于扶罗是打算把这座城池加筑成一座不逊色于晋阳的城池。
美稷的城卫都与陈冲熟识,知晓他是西河太守便径直放行。陈冲一行人入城后,没有先去拜见新单于,反而是去了刘宣府上。
刘宣如今身为左日逐王,麾下虚挂着三四万部众,但被兄长以年龄幼冲为由,将其部众尽数交由自己的心腹当户管理。因此刘宣多是赋闲在家,偶尔被兄长唤至王帐问计。
既然无事,刘宣便遣人去买纸张,自己一边抄写经文,一边背诵经义,偶尔还聚集美稷中匈奴贵族子弟,和刘豹一起为他们讲解汉学。听闻陈冲在太原郡招纳了诸多贤士前往太原郡,他还准备下月出郡游学交好一番。
陈冲到时,他正在抄写从白马寺求得的《佛说四谛经》。在雒阳的游学经历使刘宣不止心怡汉学,更喜欢佛学。佛学在此时仍以小乘为主,不以渡人为上,但以渡己第一。如今刘宣生父横遭不测,族中又纷扰不断,他唯有在闭门念佛之时,才能感觉到远离世间苦难,夺得自我解脱。
见到陈冲时,刘宣惊喜非常,先问佛经说:“先生,我读先生所译《国王不梨先泥十梦经》,知末法之恶怖,只是世尊即传佛法以渡世人,如何正法千年而成像法,像法千年而成末法?”
陈冲并不喜谈论佛学,但他还是答说:“释学之意,当是众生众生贪嗔痴三毒心炽盛,故而正法难传。只是以我看来,不过是世殊日异,明日之佛非今日之佛,今日之佛非昨日之佛,我翻译佛法,唯是想让世人得知度己之意。”
刘宣大为拜服,方才问说:“不知先生此来,寻士则所为何事?”陈冲看他一眼,随即收神坦诚告说:“我来看你兄长最近如何施政。最近听闻诸部开始缴纳贡赋,情况如何?”
刘宣闻言为之涩然,一时吞吞吐吐也不知从何说起,整理语言才将如今情形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