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交战结束后,中路军以区区百余人的伤亡,活捉五百余人,杀死两百余人,仅有吕布及魏越等二十余名将领侥幸得活。而后泰山贼们乘胜追击,将小平津的船只们也拖走了近百艘,贾诩只能在关中放箭,不敢出关阻拦。
此前,中路军军卒常听闻,凉人在两河战无不胜,心中还颇为畏惧,结果初见之下,凉人们汹汹而来,末了却闹得灰头土脸,这让中路军信心剧增,将士们私下议论说,直捣雒阳也并非什么难事。
对相国董卓而言,这亦不过是一次试探,损失尚且不大,却揭露出一个非常不利的事实:若是两军渡河接战,麾下部众对水战一无所知,若不出奇计,结果定然是凶多吉少。
好在此战对军心影响不大,毕竟吕布作战骁勇无对,纵使身处必死之境,竟也从大河中抱石而出,被士卒们惊为天人,都说中郎将有河神保佑,继而称吕布为大石将军。因此,董卓也未怪罪吕布,反而赐其一件漆金礼甲,及赤金五百。
只是如此一来,便只能坐视陈冲在沙洲上筑城,这让董卓颇为不甘,又唯恐陈冲骤然渡河会战,一时间茶饭不思,休偃不宁。次日一早,他又召集幕僚商议战事。
相国先说:“昨日虽然小挫,但亦可见陈贼兵众徒善水战而已。沙洲之上,奉先率众以一敌五,不得已而败,仍未失我军威风。现下我军尚有鹰扬猛士五万,叛贼至多不过七万土众,我等可否依照故计,如对付王匡般,另遣奇兵袭其侧翼?”
孟津校尉张济接连丢城失地,董卓虽不怪罪,他却羞愧万分,心中急于立功,便主动上前请战说:“末将愿往河北,还请相国以济为先锋,必大破逆贼!”
董卓挥手示意他退下,张济仍固执立在原地,董卓只好耐心劝说他:“我知你忠心,但今日所议,乃是如何退敌。若有战事,我哪里能少得了你呢?你且退下。”
张济这才默默退回席中。尚书仆射李儒猜出董卓心思,便替董卓把担忧都说了出来:“逆军颇善水战,确实不能硬取。只是陈冲不比王匡,相国派奇军在他处渡河袭取侧翼,若是陈冲固守不出,再派军卒如昨日般断去河道,隔绝两岸,我军进不能战,退不能退,到那时便有倾覆之危。”
董卓颔首说:“确实如此,这正是我所虑之事,诸位可有良策教我?”
众人一时众说纷纭:董越提议徐徐图之,不如先拔除孟津南关;胡轸提议置之死地而后生,全军渡河与其速战,陈冲必然胆裂;董璜则说不如放开平津关,引诱陈冲渡河,我们在雒阳邙山之下决战。众人说的各有几分道理,但都未能挠到董卓痒处,因此董卓犹豫不决,毕竟他自己也无良策。
就在此刻,平津校尉贾诩终于思虑周全,他上前说:“相国行迁都之策,本来就是做壮士断腕、保全大体的准备。只是未料到二袁如此不堪,袁绍不晓战事,袁术不敢前战,河南、河内诸战,逆贼无不一触即溃,我等因此才盘旋雒阳,欲以战胜而平天下乱事。
陈冲今率并州大军前来,与我军呈对峙之势。我军占邙山之险,陈冲守大河之急,先出师者反为后者所制,我等实无缘由与其会战。
而历数我军之不利,并非难以渡河,而在于叛师围我三面,军中兵力捉襟见肘,以至于将士以一敌五,浴血扬戈。如今若要打破僵局,何不如仅留万众,仍于北邙对峙,剩余将士转而进攻二袁。
二袁一破,则陈冲鼓掌难鸣,他如若识时务,当退兵上党,固守天井。他如若迎战,到那时,我军以九万之众,又何惧与其合战?”
这番话语终于令董卓动心,他连叫三声“好”,又补充说道:“我军可在河岸大造船只,作渡河决战之态,即可令陈冲严防江滩,亦可蒙蔽袁术袁绍,二袁皆是怯懦之辈,此时见我与陈冲二虎相争,定会自比渔翁,作壁上观,到那时我分兵奇袭,定能收取奇效!”
说到这里,他又沉吟少许,提出策对的最后一问:“只是进攻二袁,当谁先谁后?”
李儒不敢落后,即刻作答说:“先攻袁术,再攻袁绍。”
“为何?如今来看,应是袁绍弱、袁术强才对。”
“袁绍虽弱,可他麾下十余万大军,也不能旋灭。而雒阳与酸枣相距两百余里,北临大河,我军奔袭至少两日,且行迹难以遮掩,一旦行踪暴露,陈冲联系袁术南北夹击,我军也不能骤还,反而孤军深入,有前后失据之危。”
“袁术虽强,可也有限,他麾下十余万大军,多是草莽山贼,又要提防袁绍、刘表,能用来应战的不过是孙坚四五万人而已,只是往来斥候常言,孙坚练兵卓有成效,他亦是善战之辈,也不能因此轻敌浪战。”说到这里,李儒微顿,他再解剖形势说:“鲁阳与雒阳相隔有一百六十余里,往来有青山遮掩,我们正可隐蔽踪迹,奇兵攻伐。便是一时不胜,陈冲不能渡河相救,袁绍更为我等破胆,亦不能救之,我等也可安然退至伊阙关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