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人又射了一轮,方才飞马驰近,见不再有回击,也不再射箭。数十骑举火奔来,环绕这些人和马,将他们围在当中。
白波军没有死的人也都或坐或跪,不做挣扎。只有一个人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似在请求。
一个凉人策马绕到他身边,用弓稍抽打他,冲他喝问。
他却指着旁边一匹中箭死马,马身下的暗处似乎压着的一个人。他对凉人说:“他还没死,请救救他吧!”见凉人无动于衷,他又请求道:“他是我们白波的主帅郭大,救他一命可请赏!”…
凉人听得此言,不禁大喜。几个人跳下来拖走了压在上面的马。就看见便的羊皮裘衣,鲜血把白绒都渗透了。有人上前拽住他的发髻,把他的头提起来,在火把下端详。这些西凉来的汉子,没有人认识郭大,却被这人的俊朗坚毅的面庞所吸引。甚至觉得,能纵横并州数载的白波主帅郭大,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过此时的郭大已然双瞳散开,早就没有了气息。
凉人不忍心斫去他的头颅,便抬着他的尸体去面见皇甫嵩,皇甫嵩见状,也不禁叹说:“虽是反贼,但观其面相,分明是个义士啊,我为朝廷破局,屠戮过胜,后世当如何看我呢?”
可他到底将这些情绪抛去,心中暗道:乱世已至,人命多如草芥,我不过求活而已,若能安渡晚年,便也无忧了。他仍下令,将这些白波军士都尽数枭首,将首级们都挑在矟尖上,其中郭大的首级顶在最前,他们就这般高举着头颅,回攻向桃林塞去。
且说李乐等郭大带兵追击之后,一直心神不宁,只在塞上巡查守望。渐渐地东边天色发白,晨风吹来,冷得人浑身瑟瑟。李乐焦虑疲惫之极,往甲胄外又批了件长袄,走到城下一处篝火,坐着慢慢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之间,城上城下喧哗声起,他骤然惊醒,看见军士们都在朝城上跑。他赶忙扯掉长袄,也攀上城墙,从垛口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他顿时大惊失色。原来城外玄旗招展,围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不知多少西凉步骑大军。这下该如何是好?他发了一会愣,急令部下们去取弓矢火油,自己又回房去拿斫刀长戟。
就在这个时候,军候周隆领着十几个人奔过来。显然周峻也是找了他一阵子了,看见李乐,赶紧跑到近前。李乐见他们人人手持弓矢、斫刀、长矟等武器,身上沾满了泥血与雪水,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得周隆哭诉道:“李帅,你还不知道吧,郭帅被害了!凉狗们带了郭帅与兄弟们的首级,都扔在东门,有好几千颗!守门的几个狗贼,见大势已去,已经开了门,凉狗们涌进来,我们已经挡不住了。”
李乐顿觉脑袋里嗡的一下,眼前一阵发黑。虽然一直担心,但突然得知郭大遇害与城门失守两个无法忍受的噩耗,让他根本无力承担。恍惚之间,被人架了,抬上了箭楼。他靠在木头柱子上坐了一会,慢慢缓过劲来。
箭楼局促,身边也就二十余人,周隆等人都背了慢慢的箭囊,朝
李乐可能是因为眼中充满血丝,他感到四周模糊,看什么都是血红色的。既然知道没有逃命的机会,心中反而镇静了下来。他站起身拿起弓矢,对周隆等人说道:“我与郭帅名为同袍,胜过兄弟,他既死去,我也不会独活,但你们不必,还是趁乱逃走吧!”
周隆却扭头说:“李帅!郭帅待你如弟兄,待我等何尝不如亲子呢?我等皆视郭帅如父,也愿以死相报!”
他们便一同向楼下引弓射矢,凉人强攻了一会,见伤亡不小,便对箭楼射火箭,火焰滚滚而起,不一会就吞没了木质的箭楼。楼上的人不愿为火烧死,便尽数拔刀自刎。
正月初三,皇甫嵩即汾阴大胜后,将华阴之敌尽数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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