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答应下来,随后又想起一事,他便对父亲提道:“大人,就在不久前,关云长部先派来使者,说是后日便能抵达鲁阳,他们想要从此借道,休整一夜后,再原路返回雒阳,要不要安排迎接一下。”听到关羽的名字,袁术高眉一挑,反问道:“董卓大军回到关中,他竟然能全身而退?”袁耀笑道:“这本也没什么稀奇,他麾下骑军本就不俗,在广成战中也多有建树,破虏生前,也多向小子夸赞过,说并州大马怖杀人哩!”
袁术听罢,他扶着有些发涨的头脑,对儿子顺口笑道:“如今豫州局势虽解,但南阳局势还是吃紧,我不妨再为关羽设一宴,将他扣押在此,若他不从,我便火并其众,有此六千并骑,想必刘景升一见,也会为之胆裂。”
他说出口时无心,但随后细细品之,忽觉得此计甚好,当即着人安排去办,但袁耀却面露迟疑,问说:“关羽乃是并州与征西结义弟兄,扣押实难,而大人若取其性命,不怕令并州大怒,遣兵来攻吗?”
袁术摆手笑道:“关云长我见过,不过草莽一勇夫,刘陈帐下一悍将罢了,陈冲颍川名门,刘备宗室远亲,岂会因此人与我兴兵?了不起他们责难一番,我再赔些金银便罢。”他又想起孙坚,叹道:“孙文台早死,我手下也无甚良将了,乱世方知兵将不足用啊!”他面上有悲戚之色,可双手却放在盛玺的漆盒上。
三月初四,袁术令袁耀在城门口遥望。辰时后,见原野上一行人来,骑士只六人,却背着一面红旗,风中招飐,显出一个大“关”字来。等骑士走进,见关羽青巾绿袍,手腕胸襟间皆裹着几道白布,显然是在战事中受了不少创伤,而旁边的孟建徐晃等人亦是如此,他们腰间皆带着一柄斫刀,身上散出血腥气味,显得杀气腾腾。
袁耀见面便是一惊,赶忙将众人接至庭内。袁术与众幕僚都在一起,见面又是一惊,本想先劝他们解刀休憩,但言语咽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先请他们入席饮酒,举杯相劝,但除去袁术外,众人皆不敢仰视。
关羽见酒便推辞说:“东还之际,一路厮杀,导致浑身是伤,实不便饮酒,还望骠骑见谅。”听闻此言,袁术也不好再劝,但也不便冷场,只好没话找话,寻问关羽一路上征战情形。
关羽便说起去时战事。他沿丹水北上时,先派魏延去联络当地的游侠,当时有上雒人杜允、顺阳人泉修出城响应,结果为上雒守军发现,派军追杀杜允等人。关羽便趁势救援,以二人为向导,攻城十余日,才终于攻破上雒。抵达蓝田城下,他又如此故技重施,再成功攻入蓝田。
只是等他攻破蓝阳后,皇甫嵩已率兵东归。这时又有刘备传信过来,说大势已去,建议他即刻东归,原路返回南阳,再从河南回并州,沿路不要驻留。说到此处,关羽看了袁术一眼,袁术一笑而过,自饮一杯。
但关羽得信时已晚,那时他打出讨贼的旗号,在关中招揽了近三万余难民,一时走不开身。皇甫嵩本打算先等一段时间,不要妄生事端,但中郎将杨定密受董卓令,率众上前挑战,试图逼迫关羽部溃逃。但关羽哪里肯逃,他下令高准,以他领军先带难民东撤,自己则带有五千士卒在蓝田坚守,直至五日后,难民尽数抵达上雒,他才弃城撤离。
期间他身中八箭,五千士卒人人带伤,但终究不退一步,杨定也因此损失惨重,最后见他有退意,也便自行退去,这才让关羽率众返回。
众人闻之,莫不惊叹,以至于舒邵再求证问:“校尉此来,真带了三万难民?”
孟建插嘴笑道:“那是蓝田的难民,算上丹县、上雒两县的,不下六万众呢!”
关羽颔首,众人皆哑然。
袁术见他威武样貌,心中也生了几分爱才之心,一时放下趁机伏杀的想法,反而端酒上前,对他笑道:“云长,真英雄也!不知云长可愿为我效力?将位美女,尽可选之!”
关羽闻言,面不改色,他自斟一杯酒,对着袁术道:“骠骑饮酒过酣,已醉了。怎么说出这番话?某与兄之情,天地可鉴,便是万刃加身,也不损分毫,绝不会弃兄而去。这一杯,敬谢骠骑好意!”
关羽一饮而尽,而袁术脸上青白不定,最后也只能饮罢。他正犹豫是否派出杀手间,关羽一手挽住袁术臂膀,做热情状:“今日骠骑请关某赴宴,且待某如此热情,关某实在受宠若惊,此情不报,某意难平,还请骠骑至我营中,我当亲还薄礼!”
他如此说着,右手却摸在刀上,袁术魂不附体,就如鸡仔般被关羽扯出府庭,李旻、袁耀等人不知所措,明明两道埋伏有弓兵,却又唯恐伤到袁术,最终不敢作为。关羽拉着袁术连走五里路,一直到营前才放手。
袁术这时打量关羽大营,才发现关羽所言非虚,营寨绵长不见尽头,到处可见身着破衣的百姓黎庶,高准徐晃站在一旁,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关羽从营中取出一块人头大的玉璧,交到袁术手中,袁术如痴似呆,险些抱持不住。只听关羽笑道:“这是某在蓝田所得,美玉送贵人,还望骠骑欢喜呢!”说罢,又让高准送袁术回城。
等袁术的身影彻底消失,关羽轻轻叹息,他回过头来,正撞上从上雒投奔的杜允,杜允好奇问他道:“关校尉,来的是何人?”
关羽轻抚美髯,叹息了一声,随后对杜允笑道:“一个小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