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上前,对他叮嘱道:“明日你上书朝廷,就说车骑淋雨偶感风寒,请假休沐,三月之后,太师自会派人厚葬车骑。切记,不要发丧!否则有灭门之祸!”皇甫坚寿只得点头。举目府中房间,全都漆黑一片,府前大门敞开,如同鬼屋。可能都在默默为主人祈福祷告吧。也许,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
走出府门,三人上了马车,将皇甫嵩的遗信打开。
他写给太师董卓的信件乃是一封自白书,声称自己“倾心社稷”,绝无任何谮越之心,此次董卓降罪,如同“燕王之迫乐毅,二世之杀蒙恬”,但他“念重用起复之恩德,怀清贼扫逆之壮志”,不敢违抗,但心中实有“难倾之苦”,希望太师不要再责问自己全家,并努力进取,扫除中原,事后休养生息,还政天子,如此,“名可垂于竹帛也。”
他写给天子的信件则是一篇政论,说如今天下大乱,原因看似是因为常侍乱政,实则是中央虚弱,地方权大的缘故,郡朝只知府君而不知天子,只知乡党而不知朝廷,若天子想要重振权柄,当分割臣职,广做教化,若大汉能得以复兴,皇甫嵩在九泉之下也不甚欣慰。
其言恳切,三人都为之沉默,而后董旻拿着信与两人告辞,先行回宫,李儒与田景则是直接乘车至郿坞中。
抵达郿坞时,已是次日清晨,李儒等田景去通报太师时,自己在侧房内假寐了一会,等可以再见太师时,雨水已经停了。
董卓仍躺在榻上,拿着皇甫嵩的遗信看了一会,又问李儒田景两人道:“他临死前没再说些别的?”
李儒说:“车骑死前颇为懊悔,说如今天下大乱,乃是他的过错。”
董卓明白皇甫嵩的意思,将信件放下,慢慢说:“他是后悔为我启用啊。”若是常人这般对他说,董卓定然勃然大怒,可如今如此轻松地除去皇甫嵩,反而让他内心生出几分愧疚来,他只能自我宽慰道:“皇甫嵩得人心太重,无论是否参与谋逆,都非除不可。”
皇甫嵩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再想追查刺杀一事,转问李儒道:“文优,要找出刺杀我的主使,你如今可有什么法子?”
李儒答说:“原本没有,但车骑这一死,倒有一个法子了。”
董卓奇道:“什么法子?”
李儒想了想说:“如今看来,宗庙大火案、民间传谣案、与太师刺杀案当是受一人指使,而车骑即使不是其中幕后主使,也当是极其重要的一环,我们正可以借车骑之死一事,行“钓情”之计,正可明了幕后之敌。”
董卓问:“什么是钓情?”
李儒解释说:“拨草而蛇动,敲山而虎奔,以人、物为饵,钓幕后之实情。昔日齐王欲立王后,令大臣议之。孟尝君欲中王之意,献十珥于齐王,唯有一只富丽华美,异于其它。第二天孟尝君偷问内侍美珥之所在,遂得知齐王所宠为何人。然后劝立为后,齐王大悦,遂重孟尝君。此即为‘钓情’也。”
田景拊掌叹道:“妙哉,只是如何得以钓情?”
李儒道:“我已派人盯住车骑府门与荀攸府门,并且严令不得透露车骑死讯,看都有哪些人上前打听消息,并且追查是哪些人传播车骑死讯,再筛选与荀公达交好之人,答案自然得出。”
“好!文优不愧是我的智囊啊!”董卓闻言大喜,立马坐起,以至于牵动了伤口,脸上一阵青红,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但他仍饱含恨意地笑道:“以皇甫嵩之死为饵,我倒要看看长安这潭深水里,有几条鱼儿想咬钩!”
次日解严,司徒王允在尚书台视事时,翻到一封奏疏,他看署名是“臣皇甫坚寿表。”,缓缓将其打开阅览,双眉不由露出一抹喜色。
他叫来议郎何颙,与他密语片刻,随后就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审批其余书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