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校尉董承也望见了城中的浓烟,但他知道自己被排除在此次清洗之外,城中无论发生什么,本都与他无关,所以也不费力去想,只是部下们都因此骚动不已,他只好出面一一安抚,对其说道:“我们这些武人,在乱世时不过是箭矢而已,任人发射而已,哪里由得到自己做主?且静看便是。”正说话间,已到了晚上戌时,这时一小兵领着钟繇走进来,对董承说:“校尉,陛下有诏令于你。”
董承敏锐的察觉到这并非董卓的军令,抬头看向钟繇,钟繇对他说道:“形势紧急,还望董校尉能够体谅大局。”说罢,他将手中的诏令直接递给董承,董承走到火光下打开翻阅,不禁失色问钟繇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钟繇急声说:“校尉本是天子戚族,值此危难之刻,岂能袖手旁观,难道校尉愿意坐视汉室灭亡吗?”
董承闻言犹豫,他回头看向自己的部署,拉着钟繇到一旁,低声说道:“凉人悍不畏死,而我手下多是关中招募的新卒,如今仓促率军勤王,怎么作战得过?”
钟繇正要劝说,这时军中又响起一阵喧闹声,他们纷纷指着城中大声说:“又起火了!又起火了!”两人闻言也不禁向城中望去,之前的长安城中只能看见黑烟夹杂着隐隐的红光,仿佛蕴含着伟力的破晓前兆,可此时的城中火势越发庞大,火舌朝天席卷,像是无穷的呐喊,中间夹杂着来回穿梭纷飞的火箭,原来是后来的凉人开始与虎贲卫对射了。
钟繇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说道:“校尉,如今形势便是如此,绝容不得半点犹豫,双方火并,只有一方能活,而坐视不下者,必被视之为逆党,我等数年被董卓掌控生死,今日董校尉能自决而不决,是想在死后再后悔吗!”
董承想起自己方才说的“武人身如箭”的话语,顿时如霹雳灌顶,他连声说:“受教!”而后立刻召集部众,火速前往城中勤王。
此时城中一片大乱,吕布已率七百余虎贲卫抵达北阙,而李儒又领了四千凉人到来,双方在未央宫前互射完火箭,造成了极大的火势,火情很快影响到四周的民居,居民们原本想待在屋中等战乱结束,可如此情形下,他们不能不逃出居房向外逃难,而这时凉人在宫外,并人在宫内,这些百姓直接冲乱了凉人的阵型。
恰在这时,董承等人高举着火把从南方赶来,百姓们只见到一条火龙正好要撞上凉人的右翼,都惊慌失措,大声喊道:“凉人败了!凉人败了!”
这一喊直接导致了战局的失衡,李儒明知前来的是董承的新军,没有多少战力。可如此情形下,并没有多少人听他的指挥,原本知道太师已死,作战意志并不坚定的凉人们就此彻底崩溃,如雪崩般向北方奔去。而这次,李儒无法再逃走去呼唤援军了。
吕布趁势从宫中发起反击,连着城中百姓与凉人们一起向北驱赶,一连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封刀回来,手上正提着李儒、田景等人的人头,而剩下的七百余虎贲卫人人带血,俨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修罗。而这一路上,踩踏死去的人与被火灾烧死的人,要远比被刀剑砍死的人多。
城中的火势还在烧着,尸体填满了街道,砖石上到处都是哀鸣之声,但现在没有人顾得上这些。
司徒王允牵着天子出来,先面见吕布董承等人,当场任职吕布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又任职董承为建平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郑侯,同时任职钟繇为廷尉,前往诏狱中解救被逮捕的诛董党羽。
诏狱里在白日里已被塞满了,李儒将大部分凉人都抽调出来,诏狱里仅剩下了四十余名狱吏,他们发觉形势不妙后,立马溜之大吉,连牢狱的钥匙都带走了,钟繇发现这点后,非常无奈,不得已又找董承借了五十名甲士,在诏狱里叮叮当当斫了一夜,才把所有被抓的清流都解救出来。
荀攸也在其中,在诏狱中关了一月,打断的肋骨都自己长好了,只是留下些许后遗症,就是走起来胸口隐隐作痛,他见到钟繇时笑问道:“地上之事如何?”钟繇答说:“董贼已除。”荀攸闻言大笑,他高兴说:“大汉尚可兴也!”
但很快,当他走出诏狱,眼中看到的是接近沦为废墟的长安城,一个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大汉当真可兴吗?
这个答案只有历史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