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拓跋木延在旁边忍不住了,他抓来翻译,向周不疑请战。他说:“王师攻城多有辛苦,这一阵就让我们先打吧!”周不疑求之不得,嘴上却说:“您所部不多,要不我还是拨北府军随您入阵?”
木延听了,翻眼朗声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拓跋部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区区几个白虏,还不够我们杀的!”他指着自己的佩刀说:“拓跋,就是大地之主的意思,在草原上多指老虎,你且看我们虎入羊群的厉害吧!”
说罢,他下令随行骑兵发起进攻。他所带的并非是传统意义的鲜卑重骑,而是头戴皮帽,不批甲胄,背着百余支箭矢的大箭囊,腰悬大刀。他们提弓催马,不避山路艰险,穿过没有散尽的黑烟,直入山口之中。拓跋骑士策马沉默奔驰,没有发出任何呱噪之声,只有马蹄踏动大地,宛如雷霆震动;碎细的石子飞溅,好似急雨落地。飞骑行进中,马上骑士松开缰绳,连续拉弓射箭,万箭翻飞,迅疾如闪电袭来。
周不疑立马观战,扭头对诸将说:“恒王跟了先帝与丞相多年,练兵确实学了几分神髓。白虏与之相比,不过豕犬牛羊一般!”这话当然是说过了,慕容鲜卑以寡击众,本身就胆气不足,加上山地也难以列堂堂之阵,不敌实在是正常的。但拓跋力微在并州盘踞十数年,确学得了许多了得之处,刚才鲜卑木延的飞骑射箭就很不俗,显然是从匈奴轻骑中学来的,而且青出于蓝。
不过两三刻,打前锋的拓跋鲜卑已将白虏击溃,后继的北府军趁势下马披甲步进,如洪水般涌过栅栏,将被拓跋部打蒙的联军分割包围,战场胜负已定,周不疑也不愿再出马了。
联军的余众被驱赶上山,很多人仍在抵抗。山坡崎岖,拓跋木延骑马上不去,只在远处乱射。山上的虏人中,有不少是辽东生长的扶余人,他们披着牛皮,身材极为高大,要比鲜卑人和汉人都高上一头。而拓跋鲜卑在山前下了马站立,他们大多身材短粗,尤其腿短,站在地上,远不如纵马飞奔更有气势。比起那些来自辽东深处的扶余人,就更显得矮小了。
身高力大的赋予人,手持两手才能挥舞的长刀,咆哮地冲下来劈人。挡前的拓跋部士卒躲避不及,多遭横死。拓跋木延率部纷纷后退,只用弓矢密集攒射,把巨人们射成刺猬一般。来回拉锯数次,那些不肯投降的联军虏人,最后全遭射杀。汉人与恒人这才扑上山,杀避倒地的伤者,有的斩去敌人的头颅,挑在刀尖上炫耀。
联军本来依险守卫,栅栏一破,险峻的大山反倒成了逃跑的阻碍。故而这一仗几乎尽灭其众,除去慕容莫护拔以及部分辽人将领逃脱外,几乎九成的联军将士都无法生还,斩首及所生俘就有上万人,捕获马牛驮畜达数万头之多。
汉军继续东行,按照事先约定,到弹汗山同恒王拓跋力微会合。过了大鲜卑山,拓跋木延率众先还,此时立威也打下龙城,俘虏了莫护拔的妻子家小,以及贵族、宫室、工匠、僧侣数千人,大获府藏珍物。恒国大军屯驻白山脚,等待汉军前来相会。
拓跋木延见到可汗后,极言周不疑之智勇双全,称他三战三捷,每次战法不同,而杀俘无算,自身损失却极少。拓跋力微听罢,大感钦佩,等不及汉军大部来到,就带了千余轻骑,亲自去拜见周不疑。周不疑听说拓跋力微亲来,带了十几骑赶去相会。恒王亲临帐门,用手挽住周不疑,将他接入帐内。
拓跋力微见周不疑身材修长,面如敷粉,仪表不俗,举止不卑不亢,他非常欣赏,回头对亲随说:“天朝的智勇之人,就该是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丞相啊。”他称呼周不疑并肩就座,开怀畅饮。周不疑观拓跋力微,样貌同木延相似,但身材更加伟岸,器宇不凡,而且言行举止仿佛儒生一般,同想象中凶悍外露的鲜卑首领形象,却是不一样得很。
饮宴毕,力微拍手叫从人。他站起来,拽住周不疑,走到帐门口。只见从人牵着一匹浑身黑色的骏马站在帐外。这匹马除了前额留有一撮白毛之外,浑身并无一根杂色。它足有八尺高,结实俊俏,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骏马。拓跋力微指着马儿对周不疑说:“这是我的坐骑,是产自金山之下的好马,我起名叫白额乌骓,特送给将军。”周不疑颇感意外,急忙推辞。力微却正色说:“骏马得遇英雄主人,这时求之不得的好事,若再推脱,恐令我不快。将军请快骑上去,让我看看。”
周不疑只好手下。就在帐前翻身上马,让从骑牵了原本坐骑。同恒王拱手告别,拓跋力微一直目送他拨马离去,方才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