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红雪眺望眼前云雾缭绕的山峰,半透明的鬼魂披着一件血色大氅,白发散落,眼珠深红,手指尖尖,腰间一串骷髅头,俨然是一副鬼王模样。只是和寻常阴气极重的鬼王相比,厉红雪这鬼王却有一种炙热阳刚之感,他胸前佩戴的挂饰绽放着金色的光芒,赫然如阳光一样,在连绵阴雨中显得格外温暖。
而这金色阳光正被厉红雪操控着缓缓渗入地下,探入面前的赵公山,钩动地脉,正在映证丙一的身份。他进了青城山以后第一目的地就是赵公山,不仅因为丙一和追梦人在这里,实际上他和万安贫的计划本身就要到这里来。
昔日九日坠入青城山,化作九鬼王。如今厉红雪化身本地鬼王低调融入青城山氛围,和原住民没什么两样,只要他不使用其他的称号,就算这青城山里有两个主事人他都不怕。毕竟现在的青城山可不是主事人的天下,他们管不了这么多。如果他能再以太阳身份引动些赵公山的地脉之力,或者把赵公山拿到手,这次救援行动会更有希望些。
现在丙一把赵公山福地拿到了手,他厉红雪反倒要为丙一站台为他证明本土太阳身份。不过厉红雪并不在意,他们玄学并不缺福地,甚至跟洞天也有联系。只要这次青城山劫难能平安度过,无论付出什么他都愿意,只不过这是他的想法,其实厉红雪本来想自己来——万安贫是队长,他要被旅社抓住那整个玄学得被旅社罚。
而他厉红雪只是个副队长,如果退出玄学后自己再来青城山,这样就算被旅社发现,也不会牵连全队。大不了他像半命一样加入下互助联盟,也很有发展前景,黑岑琴主事人投奔丙一,和玄学决裂,不过是在旅社面前演戏。
现在岑琴回归玄学,他厉红雪要是加入了互助联盟,正能做新的两边传声筒。
只是万安贫这次态度也坚决,他性子一向温和,难得这么坚持什么。进了青城山以后两人就分开行动,他们都出身于青城山,但不是同一个道观,他们分开来比聚在一起能隐藏的更好。
想着这一路上自己所见所感。这座他从小待到大,仿佛亘古不会改变的大山,如今肉眼望去似乎还和往昔一样苍翠,然而只要灵感稍微强一些的人就能觉出,此刻山里的气息混乱极了,阴沉沉带着衰败的气息,仿佛患病的老人已然是奄奄一息,难度过这个冬天。
‘又活过一个冬天了’
这是厉红雪小时候经常听到父母长辈们说的话,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道士,和万安贫这样从小就生活在道观里的人不同,以前厉红雪只有每年冬天的时候才会上青城山上来。他八字轻,命格奇诡,是天生的百鬼缠身童子命,春夏还好,一到七月半鬼节就很难熬,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各大医院的常客。
他父母原本不信这个,是实在没办法。过去曾有算命的说他逢是劫,岁小劫,六岁是个大劫。然而五岁那年冬天厉红雪就差点没能活下来,他父母是病急乱投医。说起来厉红雪父亲倒是和蓉城首富常会鸣有些交情,听常会鸣说这青城山是真有些灵的,起码他拜的赵公山很灵。那一年冬天厉家父母就带他上了山。
青城山上道观多,他们去的是天师洞。也是巧了,正遇到一个老道士,这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见到被父亲抱在怀里的,烧得满脸通红的厉红雪就惊咦一声,感慨这孩子天赋罕有。
孩子病得都快烧死了,老道士还在夸赞什么天赋。要不是有求于人厉红雪父母真要生气。但是厉红雪父亲有些身份,认出了这老道士赫然正是天师洞当家的,连忙向老道士求助,求他能帮帮孩子。
‘难呐,难呐。’
厉红雪还记得母亲曾揽着他,在他好奇问起时回忆当初,忍不住叹道:‘当时那道长说你天赋太好,前所未有,他很难帮上什么忙’
天赋这么好,怎么说帮不上忙?厉红雪的父母不懂。爱子心切的厉父厉母差点要给老道长跪下,那日青城山下雪,山路湿滑,厉母为孩子发愁这几个月来没休息好的时候,要跪下时身体一晃,差点摔下山道。是老道长拂尘一甩,厉母就感觉自己背后被一股柔柔的力量托了下,不自觉就站稳了。
‘当时我就知道这老道长是真有道行的,就认准了他,如果有谁能救你那肯定只有他’
而老道长感念父母爱子之心,终是邀请他们上山做客。一上到青城山里,进了天师洞清殿,小小的厉红雪立马就不烧了,精神也好很多。原本已经几天说不出话来,病蔫蔫的,现在却能跟母亲撒娇说饿。当时厉母厉父激动得差点落泪,孩子终于有救了。
然而老道士接下来的话却给他们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童子命会惹些不干净的东西,但青城山上,那些脏东西们是不敢来的’
老道长温言说道:‘但贫道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将他从此就留在这青城山上,否则会对你们夫妻有些妨碍。’
怀胎十月生下来,悉心养大的孩子,这么小小年纪,谁愿意把他孤零零留在山上?厉红雪父母千不愿万不愿,求道长再给条生路,莫让他们骨肉分离。最后老道长被求得松了口,说‘如果只是为度劫数,可以每年鬼节前他送上青城山来。’
厉红雪父母自是千恩万谢,厉红雪父亲当即决定给天师洞大笔捐钱,却被老道长阻止。
‘这孩子天赋奇高,说不定将来,青城山还要指望他了’一次上山老道士夸了次天赋高,却每次夸赞时口吻都有些惋惜,让厉红雪父母心中忐忑,想要多问,但老天师去不再说。后来厉红雪就每年鬼节前被送上青城山,然后在青城山上一直带到立春再被父母接下去。天师洞距离建福宫不算远,就是在山上这段时日厉红雪认识了在建福宫修行的万安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