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娆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出来吧。”
锦缎皂靴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娆转过身,冷冷看着裴璟珩问道。
“查案,路过。”
裴璟珩惜字如金,目光看向远处,眼角眉梢透着疏离的冷。
他似乎又变回曾经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禁欲的指挥使大人。
“那你自便。”
阮娆被搅扰了祭拜,心情很糟,沉着脸转头就走。
擦身而过之际,男人的手臂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
阮娆目露警惕,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小润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物归原主。”
裴璟珩垂下眼眸,看也不看她,径直掏出一本书册递了过来。
阮娆接过来扫了一眼,正是之前她在逐月阁帮裴润找到的那本《药食录》。
当年她点灯熬油,花了几百个日夜,翻看了上千本古籍,一字一句亲手抄写,这才好不容易编录出这么一本书册,全是为了经常受伤又不肯吃药的裴璟珩能好好养身体。
只是那些精心按照食谱做出来的药膳,全被他拿去喂了狗。
若他一开始便开口拒绝,她也不至于每天天不亮便要起来泡发药材准备食材,一日三餐,风雨无阻,白白辛苦了半年。
半年时间,便是养条狗也该喂熟了,可她却始终止步于他的院门外,见不得人,只能让苍青转交通传。
若非偶然间看到苍青驾轻就熟的将药膳原封不动的倒给了旺财吃,她或许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她的付出,是那样的不值一提,轻贱如草芥。
此时此刻,看着这本书,她仿佛看到曾经那些残破不堪又心酸的过往,看到那个爱的卑微又盲目的自己。
于是她将书拿走,一把扔进了火堆里!
裴璟珩终于皱眉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
“我姐姐的遗物,我烧给她,有问题么?”
她仰起头,笑容讥讽。
“或许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这本书,是虞婉专门为了你编的。”
“她心里爱着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裴璟珩顿时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阮娆泪水悬在眼眶里,低低笑了出来。
“她跟四皇子清清白白,毫无关系!你看到的那个衣衫不整的人,也根本不是她!她守身如玉,到死还是处子之身,根本就不是你口中的水性杨花!”
“你眼瞎心盲,又装聋作哑!但凡你能问她一句,了解她一点,便根本不会有那样的误会!”
“说到底,你压根儿从没有在意过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她为了你做过哪些努力,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忍受了多少的委屈!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一份真心!”
说完,她狠狠抹了把眼角,扭头便走。
裴璟珩眉头越拧越深,一下抓住她的肩膀:
“你为何对虞婉的事如此清楚?谁告诉你的?”
阮娆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说了这么多虞婉的事,他半点不在意,注意力还是在她这张新皮囊的身上。
“自然是姐姐托梦让我看到的。先前在上官旻的船上,我不都告诉你了么?”
她冷冷一笑,浑身透着淡漠疏离。
“我姐姐最后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她这一生,做过最后悔、最愚蠢的事,便是嫁给了你。若能重来一次,她希望,与你咫尺天涯,后会无期。”
说完,她目光中的厌恶憎恨再也没了掩饰,用力狠狠推开了他。
裴璟珩满脸惊愕,正要再伸手拉住她,却被人拦下。
霍允将阮娆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后退着出了林子。
“子渊,我们走了,多保重。”
霍允扔下一句,带着阮娆飞快消失在林子外。
裴璟珩愣在原地,思绪纷乱,满脑子都是刚才阮娆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响起。
突然,他看向那火盆里的书册。
寸化为灰烬,露出里面娟秀和潦草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
那潦草字迹无比眼熟,熟到他一眼看去,立刻就想到那只写着他名字的乌龟图,想到那个最初相伴的宁静之夜。
裴璟珩瞳孔一缩,不管不顾的伸手进火里,将书册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