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润顿时一愣。他脑瓜子嗡嗡响,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闷棍,一下脱力坐在了地上。
“我本不想告诉你实情,不想让你因为这样不伦的身世感到自卑羞耻!”
裴璟珩神情隐忍。
“我原以为,三婶出身书香世家,一定会对你悉心教导,于是便自私了一回,将你们调换了。”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没几日,那个替换来的孩子莫名其妙咽气了,脖子上满是掐痕。”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
“母亲一直以为是我杀了你,因为当初她和三叔……被我撞见了。”
“直到死,她都不肯原谅我。”
“但即便这样,我也不后悔把你调换了。否则,那个遭人毒手的孩子,便是你!”
裴润捂住头,一副不愿相信,几近崩溃的模样。
“我不信!我不听!你一定在演戏!一定是想骗我再将你当成大哥!一定是的!”
裴璟珩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草屋。
“三叔,还不出来相认吗?”
裴润一下呆愣,转头望去。
门打开,只见里面走出来的,居然是寂无。
他的师父?
“小润。”
寂无面具下的声音干涩嘶哑。
“我……我是……”
他舌尖像是坠着石头,怎么也张不开口。
裴润却满脸惊愕,腾的站起,快步走到他面前,一下掀开了他的铁面具!
一张阴阳脸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半张脸伤痕交错,皮肉狰狞,半张脸温润如玉,长睫浓密,与他的模样高度重合!
原来他一向敬重的师父竟然是生父!
原来他一向嫉恨的堂哥竟然是血亲!
原来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换,还是逃不过野种的命运!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狗血更荒谬的事吗?
裴润哂笑一声,忽然脸色发白,捂着胸口急促喘息,很快倒地不省人事。
“小润!”
……
裴润旧疾复发,昏迷不醒,回到府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裴璟珩背上的伤口因为背裴润又开裂渗血,刚要回清思筑换药,却突然被匆匆归家的裴深堵住了。
“阮娆走了!你还是把她逼走了!”
裴深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咬着牙恶狠狠的不敬之语。
裴璟珩揉着眉心,只觉得,他这个兄长做的当真失败。
一个两个,说反目就反目了。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裴深怒气冲冲,二话不说出拳攻来!
裴璟珩身上虽负伤,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给冲动失智的裴深好一顿教训。
两兄弟在庭院里大打出手,自然惊动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本就因为阮娆的离开而伤心不已,又听闻三个不争气的孙子,两个打架斗殴,一个昏迷不醒,顿时急火攻心,也跟着晕倒了。
国公爷顿时震怒,拎着鞭子要对裴璟珩行家法。
裴璟珩二话不说,脱了上衣,背对他跪下。
背上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疤印记,最新的一道狰狞刀伤还在往外渗血。
镇国公神色一震,握鞭子的手紧了紧,却依旧沉声道:
“身为长兄,你一未以身作则,二未谦让弟弟,三未顾及祖母,你可知错?”
“儿子知错,愿领双倍责罚,以正家风。”裴璟珩垂着眼眸道。
鞭子随即毫不留情的落下,裴璟珩咬牙忍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在地上洇湿一小片。
二十鞭打完,镇国公手都是麻的,眼睁睁看着他那个儿子浑身是血的站起身来,披上衣服,踉跄着朝祠堂走去。
自始至终,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镇国公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后背,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他这个儿子,虽然武功高强,却也并非是刀枪不入,也是会受伤流血的。
仔细算算,他如今,也不过刚满二十岁。
却已经一声不吭,撑起裴家门楣这么多年。
镇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不该有的酸涩。
裴璟珩是长房长孙,未来家主,这些都是他的责任,是他该做的。
镇国公反复游说着自己,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