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的小嘴一瘪,便忽地怕地哭了起来。
踉踉跄跄回到武大郎床边的时候,那簌簌而下的泪珠,竟也把她脸上的妆容弄得花了:
“大郎,叔叔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一怒之下,可是要打要杀的。”
“他好不容易才在阳谷县里,当了个步兵都头。”
“难道大郎你,竟要因为胸中的这口怒气,便要毁了叔叔的前程吗?”
“若叔叔回来之时,一旦因为这事发生了争执,甚至是拳脚相向打将起来。”
“那他的步兵都头之职,又怎么可能当得下去啊?”
“就算大郎你不为自己想,却也要为叔叔想想呀。”
“再者说,大郎若一个气不过竟撒手人寰,那等叔叔回来之时又会何等痛心?”
“难道大郎你,就不想与叔叔再见一面了吗?”
潘金莲的这几句话,算是正中武大郎的命门。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现今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了。
此刻听着听着,竟心中悲苦地哭了起来。
潘金莲一看武大郎的样子就知道,对方马上就要被自己说动了。
于是这会儿,她便想再使一把力。
手腕向前探的同时,便将药碗第三次拿到了武大郎的嘴边:
“大郎呀,别的那些休要再说了。”
“现在只有大郎赶紧吃药赶紧养好身子,方才能挺到叔叔回来的那日。”
武大郎心底的一口浊气叹出来,那丝要强的劲儿,也就跟着过去了。
心中的记恨,也在那段叹气过后,好似清减了不少:
“罢了罢了,且听你一言。”
“我先喝药。”
“待到日后,再做计较。”
武大郎伸出了颤颤巍巍的右手,想要接那药碗。
可是这会儿,就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那手,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好在这会儿的潘金莲足够耐心,足够宽容,竟主动将那药碗,向他嘴边又贴了一贴:
“大郎,你有病在身,莫动莫动。”
“且把嘴张开,由奴家送药入口便可。”
武大郎撩起眼皮,瞅了一眼满脸真诚的潘金莲后,便缓缓将嘴张开了。
可就在这时,楼下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异常粗重的脚步声。
那声音既沉稳又迅捷,好似眨眼的工夫,便会上楼一般。
潘金莲心中一喜,不禁暗道:
难道,难道是那王干娘过来了吗?
若真如此的话,那这事儿,便成了八九分。
可潘金莲想着想着,却又觉不对。
虽说那王干娘长得颇为富态,身上余肉颇多。
但走起路来,却也不可能有这般气势。
倘若,那上楼之人却并不是王干娘呢?
难不成,会是那西门大官人?
若真如此的话,却也好办。
不过,就以西门大官人的性子而言,若让他主动找我寻欢作乐或许还有可能。
可若让他陪我干这事儿,估计就千难万难了。
那此时上楼之人,既不是王干娘又不是大官人,那,那又会有谁来?
难道,难道竟是我那叔叔,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