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假象。

赫拉明白，自己此刻依然是在自己的舰船中，他们几分钟前坠入了一片平静的时空，随后船体就像是在流质中艰难地行驶。

她不敢睁开双眼，只能闭目等候。

赫拉推测，这里已经进入了那位女王所在的空域，只是她藏在空间之后，自己无法直接与她接触。

呜、呜——

像是短促的风笛声，切实的声波在赫拉耳中碰撞着。

她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眼角有眼泪慢慢滑落。

伴随着这些声响，赫拉得到了女王给与的信息，看到了被人抬走的自己父亲，观察视角是来自于大型培养皿残存的虫卵。

虫卵也能观测周围环境，且被高阶女王获取到相关信息。

这是重要的科研信息，后面必须记录下来。

【赫拉，我新型的族人，你愿意回归我们的家庭吗？】

女王传递着信息，信息被赫拉捕获后，神奇地成为了赫拉能理解的内容。

“我还是属于人类，”赫拉低声道，“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觉得。”

【你会试图说服我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吗？】

“不，一路上我看到了你构建出的虫族文明，虫族和人类是相似的物种，都渴望恒星的热量，需要各类矿产去破坏一颗颗行星。”

赫拉的嗓音无比平静：

“虫族与人类是竞争者。”

“因为银河系足够广阔，所以此时能用空间隔绝开彼此。”

“我曾经抱有这份幻想，想让两个种族和解，但我现在相信了他的话，我们是敌人。”

【不，赫拉，我们并不是敌人。】

呜——呜——

【真正的敌人是法亚。】

“法亚？”

【掌控了数百个大星系团的超级文明，他们据称自己来自于早期人类物种，但在升维后，他们已经成为了新的物种，一种纯粹的思维。】

【我们是生存于宇宙之间的生物，自宇宙早期就已存在，我们从未宣称大星系团是我们的领土，我们只是出于繁衍需要，才会汲取所需要的能源，我们从未破坏过星核，当我完成升维之后，它们会填补在这些行星的空腔中，让尸体完成岩变。】

“你的升维，是独自升维吗？”

【是的，你现在无法理解这些，这需要我的身体达到足够的强度，足以忽略时间维度对我的冲击，然后还要经历三重蜕变，才能适应高维世界的规则，回到我的族群中。】

“这么多的虫子……只为了让伱一个个体升维？”

【它们本质是我分裂出去的细胞，孩子，你应该理解生物的本质。】

赫拉沉默着，她在不断思考着。

呜——呜——

【我一直在注视着银河系内的人类世界，这个世界，幼稚、弱小，又十分可笑，银河系现有人类文明本可以让科技爆炸式发展，却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关，因为法亚人设置了屏障。】

【人类本可以让银河系三分之一的岩石行星，改造成适合他们居住的星球，却始终被不成熟的通信技术与跳跃技术，限制了自己文明的触角。】

【这只是一个囚笼，法亚人的实验囚笼，法亚人探寻着低维文明的一些秘密，借此去推动自身的进步。】

【甚至，法亚人曾经改造过银河系，让大半天然适合人类生存的岩石行星，成为了对人类而言环境恶劣的禁地，因为他们需要保护环境，让低端文明可持续发展，去寻找更多可能性。】

【法亚人限制了你们。】

赫拉问：“法亚人是邪恶的吗？”

【他们是我的敌人，是你们的播种者，虽然我很喜欢你们人类那些神之子屠神的故事，但实际上，你们应该感激法亚。】

女王沉默了许久。

【赫拉，你受我的引导抵达了这里，我将会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人类文明正在爆发战争。】

【你们不同的族群之间，总是喜欢爆发战争。】

【我需要去对曾经侮辱了我族群的人类政体进行清算。】

“新联邦？”赫拉紧紧皱眉，“你要带虫群去新联邦？”

【是的，我将会毁灭那里，阻断法亚人开设在那里的几个实验，作为对银河系人类社会的报复，以及对法亚人的打击。】

“……”

赫拉大脑不断转动。

“你怕了，对吗？你现在也学会趁虚而入了，是吗？尊敬的女王，你本应该是银河系最强大的生物，为何不堂堂正正地去击败他们，在战争过去之后。”

【我的情感中确实有惧怕，但这并非主要因素，人类开发出的武器系统，让我也不得不躲避。】

女王的呜呜声变得更加平缓。

【这是代价，也是条约。】

“代价？条约？”

【名为帕特的人类触发了我族的供养机制，可他并未完成供养我族的义务，我上百个族人因为他的失误而死亡。按高维世界制定的条约，我有权摧毁这些不称职的饲养者。】

“高维、高维文明的条约，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那是人类物种的先天不足，并非逃避惩罚的借口。】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惧怕帝国的天怒要塞，想去拿新联邦泄愤！”

【我并未愤怒，赫拉，我引导你来这里，只是想给你一次机会，为你祖国赎罪的机会。】

赫拉紧紧皱眉。

【你可以选择代替我带领它们，我需要你覆灭六颗人类行星与十二亿人类。】

【也可以选择由我亲自前往，我将摧毁这个国家。】

赫拉紧紧攥起拳头，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这才是你的报复，对吗？让人类去杀害人类，你以此为乐，对吗？你想戏谑地看着我去毁灭人类的行星，然后嘲笑我们这些低级生物，对吗？”

【你是我认可的族人，你可以拒绝。】

赫拉淡然道：“你不过是在帝国遭受了侮辱，想要找回面子罢了。”

【你可以拒绝。】

周围的光亮悄然变暗。

赫拉依然紧紧闭着眼，但她仿佛感觉到了，自己只要向前迈过去，就能得到强大的力量，就能控制数十亿六阶虫子。

用六颗行政星去换新联邦一个国家的安全，这似乎并不难选……

赫拉吸了口气，迈步就要向前。

‘你还是人类吗，赫拉？’

“我拒绝。”

赫拉突然睁开双眼，眼前并没有女王的影子，有的只是一个黑洞洞的深渊。

她向后退了半步。

“新联邦是不是被你毁灭与我无关，那是你的事，用人类之手去屠杀人类，那并不符合我的价值观。”

“我之所以固执的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迷失了自己，找不到自己一直追寻的梦想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我想让自己葬在我一直研究的世界，我想更了解你们一些。”

“可惜这份了解让我无比失望。”

“我仅代表我个人，对你提出抗议和警告。”

“与人类文明交战，你必将在升维前被毁灭！”

“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咕咕咕——

深渊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赫拉紧咬着嘴唇，那黑暗突然向前喷涌。

……

“赫拉！”

杨洺突然睁开双眼。

这艘拥挤的小型隐身艇中，其余四人齐齐看了过来。

格力斯皱眉嘀咕：“马上就要进入新联邦防线了，你竟然睡得着！”

杨洺抬手捂住额头，慢慢呼了口气。

他刚才，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