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王语如的情况又平稳了些,载玄忙着去厨房吩咐给王语如做些好吃的流食。汪守节则在一旁照看王语如。
“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吧。”汪守节轻轻说道。
他看出来王语如有些困倦,但她似乎不敢睡,或者心事太多,睡不着。
王语如轻轻看了他一眼,接着摇摇头。
汪守节轻叹一声说道“不如我推你去院子里坐一坐吧,今日落雪落得不大,也不冷。”
王语如这病不仅是身体的病症更是心病,能够心情好些,也能多坚持几日。
王语如想了想难得的点了点头。
于是,王语如就这样坐在轮椅上,由着汪守节将她推到一出枯枝大树下,汪守节打着一把油纸伞,替她挡雪。
王语如就这样看着庭院的点点梅花在凋零,如风中残烛,要快就此香消玉陨。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
她轻轻地伸出手,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手中又逐渐消融。
她想到了嫁到襄王府那日,她困在轿子里,载仪来救她,那日的雪花也如今日一般,只不过,那雪花是消融在他的肩膀上。
她那时一定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竟然会爱上这个根本不可以爱上的人。
想到这,王语如笑了。
汪守节注意到了,他蹲下身子也笑着说道“多想些开心的事情,病也能好得快些,你是我见到中了这种毒还能活的时间最长的人,也许,老天此时也在上天庇佑你好好活着吧,这都是天意。”
王语如微微点着头。
她不想死,至少不是现在,她还未做的事情太多了,至少让她再见到父亲,让她成为真正的律师,让她完成姐姐所有的遗愿······
可她却也不愿意强迫她人帮自己硬续命,若是真的没有解药,那她也没办法,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
可真当死亡的脚步声不断逼近时,她又无比地感到恐慌和害怕。
雪花又一次缓缓落下,落在了她的头发、睫毛
上,可她却不觉得寒冷,反而享受这种活着的真实感。
王语如回到了屋子,坐在了床上,拿出那时在梦溪阁在载仪手里‘偷’来的笔墨。
她将纸展在腿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写的不是别的,是她的遗书。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所以,写遗书对她来说很重要。
此时屋内无任何一人,极为安静,正如王语如此时的心一般。
王语如就要写完,准备收笔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王语如想要将那遗书赶紧放起来,却忘记自己此时虚弱不堪,颤抖的手一不小心还将墨水打翻在地。
‘咕噜噜’那墨水瓶滚得老远。
终于停留在一双鞋下。
不是别人,正是载仪。
王语如望着和那日自己从梦溪阁偷完纸笔时发生的一模一样的状况,她没忍住轻笑了出声。
载仪轻轻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抓,便将墨水稳稳握住。
“还是那么冒失。”载仪笑着说道。
载仪迈着四方步大步流星地走来,看见王语如的纸张。
他愣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是在······写遗书吗?”
王语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纸张还没有收起来,刚刚只顾着看载仪了。
于是,她连忙慌张地将纸张叠起来想要收起来。
谁知,载仪先行一步,整个身躯靠近王语如,伸长手臂将那纸张抢了过来。
王语如惊呼,却还是叫那纸落在了他的手里。
载仪看着这封遗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他沉默了许久。
王语如看着他表面平静,却也瞧见他的双拳握得紧紧的,身体也绷直,那是载仪发怒前的征兆。
果然,如王语如所料,载仪愤怒至极。
他伸出大手狠狠地撕碎了王语如写的遗书。
他轻轻一扬,将那雪白的纸张扔得四散而去。
“我不允许你写遗书,你不会死,你听见没有,你不会死,你也不许死!”载仪怒吼着。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看见这般孩子脾性的载仪,她也不自觉地愣了愣。
“载仪······”王语如缓缓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载仪却不想听她说出什么现实的话语,转身就要走。
“别走,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王语如沙哑的声音干巴巴的说着。
王语如刚刚还在嘲笑载仪的幼稚,没成想,下一秒为了挽留他,自己也跟着一起幼稚。
她说不会死,就能不死吗?
载仪此时也停住了高大的身躯,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离他有些远,却也看得见,他的眼眸似有泪水。
王语如温柔的笑着看向他,还不忘摆摆手,再一次无声的呼喊他来。
她就这样看着载仪别扭的身躯转过来,走向她。
刚一蹲下他的身躯,载仪就已经流泪了。
王语如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他哭泣难过的脸庞。
缓了许久,王语如才伸出手,轻轻的扶上他的脸庞,替他拾去泪水。
“我不是还没有死吗,做什么啊?”王语如试图安慰他道。
“你都不像我认识的载仪了。”王语如虚弱的笑着说道。
载仪听了这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真的太爱哭了,他何时也变成了这样?
“陪我去院子里坐一会吧,我刚刚待的时间太短了。”王语如存有私心的说道。
载仪此时恨不得王语如多提出些要求好让他满足。
他点点头,怕她冷,硬是给王语如裹了许多曾厚衣服才推她出门。
此时外面的雪要比载仪来之前大了许多,不一会,这纷纷暮雪就如同柳絮一般砸向地面。
王语如和载仪的伞较小,还是有许多雪花有机可乘的落在二人的头发以及身上。
王语如回眸,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铺满了二人的墨发。
王语如仿佛看到了花白了头发的载仪,她想自己此时也会是满头‘白发’
若时间能够停留于此时该多好,她和载仪二人,就能共白头了。
这样想着,王语如突然又一阵心口的绞痛,她痛苦地嘤咛一声,载仪立刻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