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统共四口人,分别是外祖母、父母以及一个女儿。
宋若翡直截了当地问道:“田神医是否亦治过你们的病?”
做父亲的庄稼汉答道:“俺娘前阵子病得快死了,便是田神医救回来的。”
宋若翡继续问道:“病得快死了是如何病得快死了?”
当事人,即做外祖母的老妪答道:“就是浑身不得劲,下不了床,走不了路,喘不上气,差点就要去见老伴了。”
这病应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罢?
这老妪看起来已近耄耋,算是长寿了。
宋若翡三问:“田神医是否只给了老人家一帖药?”
——他一听说田神医其人便打听了一番,所有被田神医医治过的病人都说田神医只给一帖药,服下后,便能药到病除。
老妪颔了颔首:“对,一帖药。”
庄稼汉又道:“年前,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伤了腿,两条腿都走不了路了,亦是田神医的一帖药救了俺。”
庄稼汉的妻子道:“半年前,我不慎烫伤了,亦是田神医的一帖药将我治好了,连伤疤都没留下。”
庄稼汉的女儿心有余悸地道:“一个月前,我去镇上买花布,碰上一登徒子,幸亏有田神医出手相助,不然我怕是……”
她抹了抹眼泪:“田神医为了救我与那登徒子打了一架,受了皮肉伤。田神医助人为乐,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其余三人连声附和道:“对,对,对,田神医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庄稼汉又神神秘秘地道:“俺听说钱家的姑娘被老钱逼着嫁人,抵死不从,上吊了,发现的时候,身子已差不多凉了,老钱赶紧把她送到了田神医那儿,竟然被田神医救活了。那老钱抠门得很,只给了田神医一文钱,不过田神医并没有抱怨。老钱害怕自家姑娘再上吊,只能让自家姑娘嫁给了穷困潦倒的心上人。”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他的妻子补充道,“钱姑娘据说是半夜上吊的,老钱发现的时候天都亮了。”
宋若翡听罢,直觉得是天方夜谭,那田神医还能同阎王爷抢人不成?
他甚感奇怪,为了确认他们所言是否以讹传讹,道:“我能见一见钱姑娘么?”
庄稼汉道:“钱姑娘原本住在镇上,后来嫁给了隔壁王家沟的穷秀才,夫人要见,明日去王家沟便是了。”
宋若翡谢过庄稼汉,又听庄稼汉等四人说了诸多田神医妙手回春的事迹。
虞念卿坐于一旁,愈听愈觉得不可思议。
夜色已深,庄稼汉一家四口歇息去了,这不大的堂屋中便只剩下了宋若翡与虞念卿。
虞念卿一手托腮,一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温开水,才道:“田神医真能活死人,医白骨?”
“倘使田神医真有他们说得那般厉害,念卿,我们便不必去渡佛山,取渡佛草了。”宋若翡叹了口气,“可惜田神医目前不知所踪。”
“田神医十之八/九还活着,除非行凶者有特殊的癖好或者目的,否则将尸体带走没有任何意义。”虞念卿认真地问道,“你将田家搜查了一番可有任何发现?”
“只有一点发现。”宋若翡顿了顿,“田神医的被褥被带有鱼腥味的水濡湿了。”
“带有鱼腥味的水?”虞念卿疑惑地道,“田神医并未在房中养鱼,总不可能不在庖厨杀鱼做汤,而要在房中杀鱼做鱼汤罢?行凶者亦不可能带上鱼行凶。”
宋若翡脑中灵光一现:“难不成行凶者是鱼?”
虞念卿讶异地道:“行凶者怎会是鱼?鱼与田神医有何过节?”
“我仅仅是提出了假设而已。”宋若翡正色道,“行凶者若是鱼,小童的行为便说得通了,田神医在后山的矮屋中养了一尾鱼,与这尾鲫鱼养在一处……”
他指了指被放于桌案上头的米缸:“这尾鲫鱼或许是那尾鱼的吃食,那尾鱼对于田神医而言很是要紧,遂嘱咐弟子好生照料,故而,田神医一出事,小童便急急忙忙去了后山的矮屋,但那尾鱼却不见了,而这尾鲫鱼并不要紧,所以小童没有阻止我们将它杀了做汤。”
“如果你的假设成立,一尾鱼是如何脱离水的?又是如何斩了田神医的右臂,将田神医带走的?那尾鱼成精了?但一尾成精的鱼又为何会被困于矮屋中?”虞念卿按了按太阳穴,继而打了个哈欠。
“行凶者若真是鱼,自然是一尾成了精的鱼。”宋若翡抬手揉了揉虞念卿的脑袋,“念卿,快去歇息罢。”
“嗯。”虞念卿颔了颔首,站起身来,向宋若翡张开了双臂,“狐媚子,我想抱抱你。”
“小念卿是在向娘亲撒娇么?”见虞念卿并不反驳,宋若翡微微一笑,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进入了虞念卿的双臂之间。
虞念卿用双臂环住了宋若翡的腰身,宋若翡今日四处奔波,却是清凉无汗,身上仅有淡雅的脂粉香。
他踮起足尖来,将自己的下颌抵于宋若翡的左肩,忍不住问道:“宋若翡,待我及冠后,你会改嫁么?”
宋若翡摇了摇首:“我尚无改嫁的打算,兴许待我遇见心仪之人,便会想改嫁了罢?”
虞念卿忐忑地道:“假使你一直未能遇见心仪之人呢?”
“我不是答应了不会离开你么?你若不烦我,就算我改嫁了,我亦会日日去见你的。”宋若翡轻抚着虞念卿的背脊道,“假使我一直未能遇见心仪之人,我便会一直留在虞府,直到你觉得我碍眼为止。”
“我不会觉得你碍眼的。”虞念卿虔诚地在心底祈愿宋若翡永远永远不要遇见心仪之人。
但这一愿望对于宋若翡而言,太过残忍了罢?
宋若翡年华正好,假使一直未能遇见心仪之人,不是虚掷年华么?
不对,宋若翡有他的陪伴便足够了,根本不需要改嫁,不需要甚么心仪之人。
“你不会觉得我碍眼,我便一直陪着你。”宋若翡推开了虞念卿,“你该当去歇息了。”
虞念卿猝不及防,被推得一连后退了三步,当即沉下脸来:“其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亲近你?”
宋若翡见虞念卿误会了,赶紧将虞念卿拥入怀中,解释道:“不讨厌,我很喜欢你亲近我,我只是认为你该当去歇息了,才推开你的。”
虞念卿瞪着宋若翡道:“当真?”
宋若翡严肃地道:“当真。”
“我不信,除非……”虞念卿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来,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能那样做,可他实在抗拒不了这个想法,遂试探着道,“除非……除非你答应我今夜与我一道睡。”
宋若翡愕然地道:“今夜与你一道睡?”
虞念卿所谓的一道睡自然不可能是肌肤相亲,但虞念卿今年将要满一十又六了,早已过了需要娘亲陪着睡觉的年纪了,难道是因为虞念卿从不曾由娘亲陪着睡觉,所以想弥补?
思及此,他取笑道:“小念卿果然还是小孩儿。”
虞念卿明白他想要宋若翡与他一道睡,与他的年纪无关,他只是想与宋若翡亲近些,再亲近些。
但宋若翡将他当作小孩儿了,只要能达成目的,被宋若翡当作小孩儿没甚么了不得的,反正宋若翡总是将他当作小孩儿。
因此他并未驳斥宋若翡,而是默认了。
宋若翡好奇地道:“难不成小念卿实际上很怕黑?”
虞念卿自打有记忆以来便是独自入睡的,小时候,他的确很怕黑,因而他不会在睡前吹熄蜡烛。
尽管有蜡烛在,但蜡烛无法一扫昏晦,将整间卧房照得恍若白日。
他曾经恐惧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着哭泣,生怕从黑暗中窜出青面獠牙的怪物来,将他叼走。
由于爹爹向来忙得足不点地,他只得暗自忍耐着,告诉自己要做坚强的男子汉,绝不能给爹爹添麻烦。
所幸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终于渐渐地变得不怕黑了。
现如今,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改为在睡前吹熄蜡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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