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卿听罢这一席话, 顿生唏嘘。
堕女胎,杀女婴者屡见不鲜,但多存在于筚门闺窦之家, 既是钟鸣鼎食之家,多养一个女孩又何妨?
不过,按这齐公子所言, 虽然其母喜爱孙儿,可对儿媳投毒的最大的原因应当是儿媳驳了她的面子, 且儿子向着儿媳,倘若儿媳听话地饮下了流胎汤, 对她言听计从,婆媳便能和和睦睦了。
“你既亲眼目睹尊夫人成了墓虎, 你为何不结果了她,而要任凭她作恶?你可知她前日害死了一名女婴?她自己想保住女儿,不想流掉女儿,却害死了别人的女儿, 何等得讽刺!”
纵然他对于墓虎生前的遭遇抱有同情,但墓虎的不幸并不能抵消墓虎的罪孽。
齐公子愧疚地道:“我不知她害死过多少人, 但我知晓她害死过人,我曾阻止过她,她险些将我杀了。”
“单凭你一人阻止不了她,你便得另寻法子,而你却坐视不管,无异于帮凶。”虞念卿下了狠心, “以免更多的无辜者遇害,我今日定要了结了她,你如若还有话对她说便说罢, 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齐公子赶忙跪下身来,不停地磕头道:“恳请公子高抬贵手,饶我内人一命。”
“起来罢。”虞念卿见齐公子大半的身体埋入了积雪中,不肯起来,毫不留情地道,“即使你今日磕死在这儿,我都不会饶过她的性命,她已作恶太多,该当彻底往生了。”
齐公子抱住了对方的双足:“你若要杀,索性连我一块儿杀了罢。”
“你母亲对你不起,害死了尊夫人,你父亲可是你母亲的帮凶?”见齐公子摇首,虞念卿劝道,“那你便回家去罢,好生孝敬你父亲。”
齐公子涕泪横流:“别杀我娘子,她是无辜的,她甚么都不知晓。”
这墓虎的确仅残余着进食与歇息的本能,不会说话,全无神志,但算不得无辜。
虞念卿循循善诱地道:“齐公子,你且想想,尊夫人已过世了,她的尸体却还在人世间作恶,她假如地下有知,定会希望你一早便将她火化,她的双手便毋庸沾上鲜血了。”
“我舍不得,不论她变成甚么都好,我只想日日见到她。”齐公子苦苦哀求道,“这位公子,请你放过她罢。”
“你瞧来满腹经纶,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自私自利了么?”见这齐公子劝不动,虞念卿不再浪费口舌。
眼见剑尖将要刺破娘子的咽喉,齐公子不假思索地将这剑身抱住了。
“青丝”锋利,一下子便划开了齐公子的衣衫,割开了齐公子的身体。
虞念卿猝不及防,立刻拍了齐公子一掌。
齐公子顿时双手失力,不得不将剑身松开了。
尽管这齐公子乃是帮凶,但罪不至死,虞念卿并不想伤了其性命。
他低下/身去,查看齐公子的伤势。
不知是“青丝”太过锋利,抑或是齐公子抱得太紧,他竟能从破开的皮肉中,窥见齐公子的心脏,这心脏上亦生了一道口子,仍在艰难地跳动着。
若无大夫施救,不久后,这齐公子便会成为一具死尸。
“我带你去找大夫。”他一手将齐公子扛了起来,一手执剑向墓虎的咽喉刺去,以除后患。
齐公子再无阻止的能力,不敢看,阖上了双目。
墓虎拼命地躲过了虞念卿一剑,一跃而起,到了树上。
齐公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眼帘,并未见到娘子的尸体,环顾四周,见娘子立于树上,扬声道:“快跑,我拖住他,你快跑。”
墓虎在白日里没甚么气力,跑得不快。
而齐公子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地将虞念卿扑倒在地。
虞念卿扫了眼墓虎,当即推开齐公子,追了上去。
齐公子为了阻止虞念卿,亦追了上去。
然而,他终究是凡人,这自称替天/行道的公子能自由地在雪地上行走而无碍,他却不能。
虞念卿断不能教墓虎逃了去,否则,今夜或许又会有婴孩遇难。
他思及要他抱抱,作为安慰的男婴,心尖发软。
须臾,他拦住了墓虎的去路,剑指墓虎。
墓虎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长出了尖锐的指甲,试图取了对方的性命。
虞念卿见墓虎抚摸着肚子,料定墓虎尚且残存着母性,即便墓虎早已丧失生前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