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卿叹息着道:“你这是何苦?”
齐公子气若游丝地道:“我这是得偿所愿, 劳烦公子将我与内人火化后,葬在一处。”
虞念卿颔首应承道:“你且安心去罢。”
齐公子闻言,阖上双目, 随即气绝了。
虞念卿以“青丝”一劈,积雪立即少了一大片,露出了泥土来。
其后, 他将这双苦命鸳鸯放于一处,并找了些枯树枝来, 引燃了。
白烟袅袅,迷人双目。
他很是难受, 为这对夫妇而难受,为无辜惨死于墓虎口中的婴孩而难受, 不过他并未后悔杀了墓虎,间接害死了齐公子,墓虎必须得死。
两具遗体尚未烧尽,他陡然想起了爹爹。
因为与爹爹赌气, 爹爹弥留之际,他并未守着爹爹, 更未听见爹爹的遗言,当他知晓爹爹过世之时,他顿觉天崩地裂。
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咽气,为娘亲操办后事的爹爹亦觉得天崩地裂罢?
于爹爹而言,他究竟是娘亲留予爹爹的慰藉?抑或是再再提醒爹爹娘亲早已丧命的证据?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两具遗体终是烧尽了。
他将骨灰放入了墓虎的棺材当中, 继而将棺材放入墓穴当中,便离开了。
他想见宋若翡了,很想很想。
是以, 他当即施展身法往客栈去了。
客栈大门紧闭,理当如此,否则,暴风雪便要灌进去了,但他却莫名地觉得委屈。
他一打开大门,宋若翡马上映入了他的眼帘。
宋若翡显然亦听得他的动静了,向他望了过来。
四目交汇,他甚么都顾不上了,冲到宋若翡面前,于众目睽睽之下,吻上了宋若翡的唇瓣。
宋若翡愕然地瞧着虞念卿,犹豫着是否要将虞念卿推开。
虞念卿的唇瓣有些发凉,只较他的唇瓣好一些。
最终,他并未将虞念卿推开,因为他瞧见了虞念卿颈上的抓痕,所幸并不严重。
这抓痕大抵是墓虎所为罢?
那墓虎定是难产而亡,虞念卿才会如此失控。
他耳中一时间满是“断袖如何如何”。
对此,他并不在意,亦未细听。
断袖又如何?
断袖又不是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虞念卿已做好了被宋若翡推开的准备,岂料,他竟然并未被推开。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浅尝辄止。
“若翡,对不住。”他是在孔孟的熏陶下长大的,当然知晓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有伤风化,轻慢了宋若翡。
“无妨。”宋若翡牵了虞念卿的手,踏着一片窃窃私语回到了客房内,即刻主动吻上了虞念卿的唇瓣。
他颇为生涩地用舌尖撬开了虞念卿的唇齿,与此同时,双手解开了虞念卿的衣衫。
虞念卿吃了一惊,由着宋若翡为所欲为。
一吻罢,宋若翡已将自己与虞念卿剥得仅剩下亵衣、亵裤了。
而后,他牵着虞念卿上了床榻,窝于虞念卿怀中,低喃着道:“念卿冻着了罢?”
虞念卿摇了摇首:“我没有被冻着。”
他还以为宋若翡要向他求/欢,自是失望。
但他对自己说宋若翡已做得够好了,他不该太过得寸进尺。
“可是你的身体很凉。”宋若翡摩挲着虞念卿的眉眼,末了,指腹停驻于脖颈上,“这是墓虎所为罢?”
“对。”虞念卿阖了阖双目,“若翡,那墓虎是难产而亡的。”
那墓虎果然是难产而亡的。
宋若翡安慰道:“念卿,并非你的过错,你没有过错,你母亲的生死并不是由你所决定的。”
“我……”虞念卿含着哭腔道,“道理我都懂,但我无法不内疚,我宁愿有个人日日骂我害死了娘亲,我反倒能好受些。”
宋若翡不太懂得安慰人,只得不断地于虞念卿面上落下啄吻。
待虞念卿稍稍平静下,他为虞念卿细细地上了药,又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么?”
“嗯。”虞念卿将他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与宋若翡听了。
宋若翡大骇:“这世间竟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婆婆。”
虞念卿迷惑不解地道:“我觉得很奇怪,男婴有这般重要么?只因为男婴能传承香火?如果男婴有这般重要,每家每户全数生男婴,没有一个女婴,那么又如何传承香火?仅凭男子便能传承香火么?”
“大多数人希望自己生男婴,而别人生女婴,一则有面子,二则可任意选择儿媳。除非招赘,女子皆得出嫁,出嫁后,过得好或不好,便由不得娘家人做主了,但婆家人却可做媳妇的主,且儿子不必出嫁,可留在家中,负责养老送终。”世俗便是如此,宋若翡即便不赞同,亦改变不了甚么。
“若翡说的是。”虞念卿埋首于宋若翡怀中,闷声道,“若翡,外头的雪已见小了,待积雪化去,我们便启程罢。”
“好。”宋若翡解下虞念卿的发冠,以指尖梳理着虞念卿的发丝,提议道,“离开前,我们去为齐氏夫妇烧些纸钱罢?墓虎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但并非出于齐夫人的本意,齐夫人是无辜的,至于齐公子,他确是帮凶,可怜可憎。“
虞念卿颔了颔首:”好。”
待虞念卿的身体暖和起来了,宋若翡推了推虞念卿:“松开我罢,我得去知会其他人,墓虎已被你除掉了,尤其是秦娘子。”
虞念卿舍不得放开宋若翡:“再过一盏茶,我便松开若翡。”
一盏茶转瞬即逝,他又对宋若翡道:“再过一炷香,我便松开若翡。”
一个时辰后,虞念卿都未将宋若翡松开。
宋若翡戳了戳虞念卿日渐轮廓分明的面颊:“不许耍赖。”
虞念卿嚣张地道:“就耍赖,就耍赖,你能奈我何?”
“我不能耐你何。”宋若翡轻轻地咬了一口虞念卿的唇瓣,“你要如何才能松开我?”
虞念卿毫不犹豫地道:“死了都不松开。”
宋若翡严肃地道:“不准信口提及生死。”
虞念卿低首认错:“我失言了。”
宋若翡揉了揉虞念卿的脑袋:“再让你抱一盏茶罢。”
虞念卿委屈巴巴地道:“好罢。”
一盏茶后,宋若翡利落地推开虞念卿,背对着虞念卿穿上了衣衫。
然后,他出了客房,径直去柴房找秦娘子。
秦娘子怀中依然抱着女儿的尸体,这具尸体已长满了尸斑,散发出了尸臭。
见得宋若翡,她盯着宋若翡的双目道:“凶手抓到了么?”
宋若翡答道:“凶手已被念卿诛杀,且烧成灰烬了,请节哀罢。”
秦娘子笑道:“那便好,那便好,阿囡可以瞑目了。”
笑着笑着,她猝然哭了起来:“即使凶手伏诛了,但阿囡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墓虎死上千遍万遍,受害者都不会死而复生。
宋若翡暗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次日,这场暴风雪总算是停了。
宋若翡与虞念卿一同在客房内品茗。
一口阳羡茶尚未入喉,突然间,不知何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难不成又来了新的墓虎?但现下乃是青天白日,而非三更半夜。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默契地循声而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见到了一具尸体,乃是秦娘子相公的尸体,横于地上,尸体下尽是鲜血。
一旁的小二哥瑟瑟发抖地道:“这曲相公同秦娘子争执了几句,便对秦娘子动了手,将秦娘子打得满身是伤,秦娘子反抗,随手抓了个东西,喏,就是那个东西……”
宋若翡顺着小二哥所指一看,竟是他赠予女婴的冻疮膏,冻疮膏盛于一小罐子中,这小罐子乃是由和田玉所制的,坚硬得很。
小二哥继续道:“她将那个东西砸在了曲相公脑袋上,曲相公一下子便断气了。”
他赠予女婴,为女婴治疗冻疮的冻疮膏最终为女婴的母亲所用,砸死了女婴的父亲。
但这曲公子想来没少打秦娘子,死了便死了罢。
宋若翡环顾左右,并未见到秦娘子:“秦娘子已逃走了么?”
小二哥回道:“杀人是要偿命的,秦娘子早逃走了,怀中还抱着她女儿的尸体。”
其他人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桩命案,大体与小二哥所言一致。
宋若翡听了片刻,便对虞念卿道:“我们上楼去罢。”
左右自己已与虞念卿当众接吻了,是以,宋若翡并不避讳,牵了虞念卿的手。
虞念卿心生欢喜,跟着宋若翡上了楼去。
他们上楼继续品茗,品茗过后,便是修炼。
修炼罢,宋若翡歪于虞念卿怀中小憩。
虞念卿时不时地亲吻宋若翡的泪痣、额角、眉心……
宋若翡被虞念卿闹得根本睡不着,只得仰起首来,邀请道:“想接吻么?”
虞念卿眉开眼笑地道:“若翡真热情,若翡原来这般想与我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