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小娘,性别男

第68章 赤鱬其七(1 / 2)

静儿的尸身被赤鱬吃掉了?所以赤鱬才长出了静儿的眉眼?

        不可能,  只要他并未远游,人在田家庄,他日日都会去探望静儿,  静儿的坟冢全无被挖掘过的痕迹,且赤鱬就算化出了人形,亦无法远离水,  静儿的坟冢周遭一点水也无,赤鱬如何能将静儿的尸身挖出来并吃掉?

        不是静儿被赤鱬吃掉了,  赤鱬才长出了静儿的眉眼的,而是静儿的尸身发生了甚么变故,  由凡人变成了赤鱬?

        但赤鱬自言长于沼泽,静儿的坟冢距沼泽甚远。

        莫非静儿投胎转世后,  成了赤鱬?

        静儿已过世二十九载又三个月又二十六日,并不是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

        但静儿心地善良,生平从未做过错事,身无业障,  按理应当会入人道,而非畜生道。

        如若投胎转世,  静儿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而不是赤鱬。

        一年前,他在林中采药之时,偶然救了赤鱬,赤鱬缺水太久,奄奄一息。

        当时的赤鱬看起来与鲫鱼差别不大,  他原是想将赤鱬带回家,杀了炖汤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大发善心,  将赤鱬放回了山溪当中,赤鱬一下子便游走了。

        他并未将此事放于心上,半月后,他又一次去林中采药,忽觉口渴,便蹲在溪边喝水。

        奇的是,赤鱬骤然出现了。

        他一开始并未认出赤鱬,直到赤鱬口吐人言:“凡人,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现下想来,赤鱬第一次对他说话的嗓音像极了静儿。

        他当时以为赤鱬打算与田螺姑娘一样,帮他操持家务,未料想,赤鱬居然道:“我乃是赤鱬,只消吃下我的肉,便可治百病。”

        他手头上正有一名患者饱受病痛的折磨,而他却无能为力,是以,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只消吃下你的肉,当真可治百病?”

        赤鱬颔了颔首:“你将我带回去,割下我的一块肉,喂予患者便可。”

        他将信将疑,找了一只空碗来,盛了水,赤鱬跃入了空碗当中,被他带回了家。

        以免被患者发现异常,他小心翼翼地割下了赤鱬的肉,辅以对症的草药,熬成了一碗汤药。

        将那汤药喂予患者后,奇迹发生了,那患者竟然马上便复原了。

        那时的他日日想的都是如何成为神医,以减少更多的死别,见赤鱬真有奇效,他不由起了歹念。

        原本救活那患者后,赤鱬的报恩便算是结束了,但他却不舍得将赤鱬放走了。

        他告诉自己,赤鱬不过是一尾鱼,纵然不同寻常,亦是一尾鱼,只要能拯救更多的凡人,一尾鱼的性命并不要紧。

        于是,他不顾赤鱬的意愿,将其养在了后山的一间矮屋当中。

        那矮屋废弃已久,不会有人踏足,赤鱬的存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之后,他便开始了用赤鱬肉为人治病的日子,赤鱬肉委实神奇,连已过世之人都能从地府救回来。

        尤其是那钱姑娘,悬梁自尽已遂,连身子都差不多凉透了,一喝下以赤鱬肉煎的汤药,竟是复活了,且并未留下丁点儿后遗症。

        他生怕赤鱬死了,故而,每日至多只从赤鱬身上割下一小块肉,再分成五份。

        若有紧急的患者,他第二日便会少医治一名患者。

        随着他活死人,医白骨的名声传开,他成了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神医,他乃是沽名钓誉之辈,好生得意了一阵子。

        不过没多久,他又觉得名与利一般,只能带给他短暂而虚幻的满足。

        他毕生想要的惟有静儿,失去了静儿之后,他与行尸走肉无异。

        他已将自己与静儿的双亲、祖父母、外祖父母好生养老送终了。

        他医术尔尔,对这世间的益处不大,某一日,他下定了决心,待赤鱬死亡,他再也救不了那些重症患者了,他便自尽,追随静儿而去。

        静儿倘若尚未投胎转世,在奈何桥等他,他可问心无愧地去见静儿。

        自从被他囚禁后,赤鱬再也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的,赤鱬不愿被他割肉,必定憎恨着他,他当然理解。

        赤鱬的身体一日较一日虚弱,他平静地等待着赤鱬死亡的日子与自己自尽的日子。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

        四日前,他迷迷糊糊地正要转醒,右臂突地剧痛难忍,紧接着,他再度听见了一把与静儿相似的嗓音。

        他睁开双目,在晨曦中,发现自己的右臂与自己的身体分离,跌落在了床榻上头,断口鲜血淋漓。

        他一抬眼,映入眼帘之人,赫然生得与静儿一般样貌。

        不同的是静儿是凡人,而对方虽然有着凡人的肢体,但除了面孔,浑身覆满了黑色的鱼鳞。

        “静儿……”他又震惊又兴奋,连自己的右臂都顾不上了。

        眼前的“静儿”却对他道:“我不是静儿,我是赤鱬。”

        “赤鱬?”他吃了一惊,方要问个究竟,赤鱬却是将他掳走了。

        赤鱬让他为自己止了血,又在他脖颈上套了麻绳,如同对待狗一样,对待他。

        作为报复,赤鱬日日都割他的肉,还威胁他,他若是胆敢逃跑,便将他了结了。

        但赤鱬不知道,他一点都不怕死,他之所以不逃跑,是因为赤鱬长着静儿的眉眼。

        其实他曾一度害怕自己忘记静儿的长相,静儿一过世,他便用自己所有的积蓄请画师帮静儿画一幅画像,他尽己所能地向画师描述静儿的长相,但画出来的静儿却与生前的静儿却不如何相似。

        他只能将就地看只有六七分相似的静儿的画像,日复一日。

        静儿过世太久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连画像都泛黄了。

        他已思念静儿太久了,即使这个“静儿”很是诡异,可这个“静儿”是活生生的,有着喜怒哀乐的。

        割肉又如何?非打即骂又如何?

        他对不起“静儿”,被这样对待是理所当然的。

        因而,他很是听这个“静儿”的话,要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他知晓田家庄的人都在寻他,但他却故意不让他们寻到。

        他已做不得田神医了,对于他们而言,他已然失去了价值。

        一旦他被寻到,“静儿”亦会被寻到。

        他救了赤鱬之初,赤鱬全无杀伤力,现下的赤鱬能利落地用鱼鳍砍下他的右臂。

        他与赤鱬若被寻到,田家庄人中定会出现伤亡,作为医者,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田家庄人人多势众,赤鱬兴许会被抓获,作为恋人,这亦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希望田家庄人能放弃寻找他,可田家庄人却一直都未放弃,尽管这并不符合他的希望,但说是不感动当然是骗人的。

        田家庄人尚未放弃,又来了官府的人,致使他与赤鱬不得不东躲西藏。

        适才的一男一女亦在寻找他们,不知是何人?

        那一男一女并非田家庄人,难不成是官府的人?

        但官府不招女子,而那少年太过年轻了些,理当做不了官府的人。

        他唯恐赤鱬杀人,才主动请缨,将俩人赶走。

        目前看来,俩人已离开了,不知会不会再回来?

        他正思忖着,面颊猝然一疼。

        赤鱬从水中探出首来,恶狠狠地道:“勿要再偷窥我,我不是你的静儿,我是赤鱬,我讨厌你偷窥我。”

        田神医忐忑地问道:“你为何长着静儿的模样?你当真不是静儿?”

        赤鱬不耐烦地道:“我都记不清你到底问了几遍这个问题了,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田神医坚持不懈地道:“你可否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我为何长着静儿的模样,我当真不是静儿。”赤鱬嘲笑道,“静儿过世太久,你思念成狂,得失心疯了罢?所以才会认为我长得像静儿。”

        田神医摇首道:“我确实思念成狂,但我并未得失心疯,我的脑子很清醒,你的确长得与静儿毫无二致。”

        赤鱬淡淡地道:“那就是你的眼睛不好使了,将我看成了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