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住持大师的挽留, 宋若翡与虞念卿并未下山去,而是决定在这寺中留宿一夜。
寺中的僧人并没有用晚膳的习惯,但住持大师客气地命人为他们做了晚膳。
用罢晚膳后, 他们各自回了已打扫好的寮房。
寮房简陋,不过干净整洁便足够了。
宋若翡沐浴罢,便上了床榻, 打坐运息。
一个时辰后,他收起了内息, 躺下身去,陡然想起了虞念卿。
虞念卿这时候在做些甚么?
虞念卿是否亦想起了他?
虞念卿是否会来寻他?
他思忖间, 房门突地被打开了,来者正是虞念卿。
虞念卿行至床榻前, 见宋若翡已阖上双目,猛地扑入了宋若翡怀中,咬着宋若翡的耳垂道:“若翡竟已睡下了,若翡难道不想念我么?”
宋若翡掀开了眼帘来, 望着虞念卿,故意道:“我为何要想念你?一个余时辰前, 我们不是还一道用晚膳么?”
宋若翡说得不差,自己与宋若翡分别了仅仅一个余时辰。
但自己却已对宋若翡相思如潮了。
心悦便是如此罢。
虞念卿有些不开心,轻轻地咬着宋若翡的耳廓道:“若翡该当想念我才是。”
宋若翡耳廓发烫,轻抚着虞念卿的背脊,坦诚地道:“我是骗你的,其实我亦想念念卿了。”
虞念卿双目发亮:“当真?”
宋若翡认真地道:“当真。”
虞念卿含羞带怯地道:“若翡既然亦想念我了, 我便不走了,今夜便为若翡暖/床罢。”
宋若翡忍着笑道:“三生有幸。”
而后,虞念卿将自己剥得仅余下亵衣、亵裤, 才钻入了棉被当中。
宋若翡已不知第几回目睹虞念卿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了,他甚至曾亲手帮虞念卿宽衣解带,但依旧心如擂鼓。
虞念卿将宋若翡揽入自己怀中,方要阖上双目,猝然想起了一事。
是以,他猛然坐起身来,卷起了宋若翡的裤腿。
宋若翡不明所以。
虞念卿果不其然地瞧见了宋若翡膝盖上的瘀青,是跪了太久所导致的。
他自己膝盖上并无瘀青,宋若翡的皮肉过于细嫩了。
沐浴时,宋若翡并未注意自己的膝盖,他顺着虞念卿的视线瞧去,见是瘀青,满不在乎地道:“不打紧。”
虞念卿瞪着宋若翡道:“你不是怕疼,亦怕死了么?”
宋若翡理所当然地道:“但我并不认为区区瘀青在怕疼的范畴内。”
虞念卿继续瞪着宋若翡,且一言不发。
宋若翡知晓虞念卿是因为心疼他,才会生气,只得服软:“好罢,我知错了,这瘀青并非不打紧,反是打紧得很。”
虞念卿这才眉开眼笑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紧接着,他垂下了首去,亲吻瘀青。
宋若翡身体一颤,伸手揉着虞念卿的发丝道:“念卿是在借机亲我罢?”
虞念卿并不否认:“我不可借机亲你么?”
宋若翡大方地道:“我允许你借机亲我。”
“谢若翡隆恩。”虞念卿说罢,自己先笑了。
宋若翡亦笑了。
虞念卿将宋若翡的一双膝盖细致地亲吻了一番后,才抬起首来,不容反驳地道:“从今往后,若翡倘使受伤了,我便会亲若翡。”
宋若翡存心用自己的左掌拍了一下床柱:“我受伤了,念卿要亲我么?”
“要。”虞念卿吻上了宋若翡的掌心,舌尖似乎能准确地读出掌心的纹路。
他不懂手相,但他笃定宋若翡能长命,许能与天地齐寿。
他一面亲吻着宋若翡的掌心,一面好奇地问道:“若翡,你这具肉身几岁了?”
宋若翡不确定地道:“两百余岁罢。”
“若翡大了我这么多岁,该当爱幼。”虞念卿指着自己的唇瓣道,“亲亲。”
“爱幼便得亲亲么?”宋若翡莞尔道,“尊老爱幼,尊老在前,你为何不尊老?”
虞念卿亲了一下宋若翡的唇瓣:“我礼仪周正,自然尊老。”
“你便是这般尊老的么?”宋若翡一把揪住虞念卿的衣襟,重重地吻了上去。
其后,他指责道:“尊老便应该多吻一会儿,你未免太过敷衍了。”
“若翡说得是。”虞念卿辗转亲吻着宋若翡的唇瓣,教宋若翡直觉得自己将要融化了。
一吻毕,宋若翡窝于虞念卿怀中,端出了长辈的架势来,夸奖道:“念卿真孝顺。”
虞念卿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我素来孝敬若翡,我只这般孝敬若翡。”
宋若翡抬指摩挲着虞念卿的眉眼道:“你爹爹如若知晓你为我断了袖,不知会作何想?”
虞念卿不假思索地道:“爹爹自己一生钟情于娘亲,应该能懂得心悦一事并非人力可控,我既已心悦于你,便不可更改。万一爹爹不理解,便不理解罢,反正我是不会变心的。”
虞老爷子地下有知,想必会后悔将原身带回虞府罢?
作为父亲,虞老爷子定不会希望儿子成了断袖,导致虞家断子绝孙。
宋若翡暗暗地叹了口气,又对虞念卿道:“歇息罢,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虞念卿尚未亲够,将宋若翡胡乱亲了一通后,方才躺下了身去。
宋若翡埋首于虞念卿的怀中,继而阖上了双目。
先前,他长得较虞念卿高大,总是虞念卿埋首于他怀中,而今,虞念卿已长得较他高大了,便成了他埋首于虞念卿怀中。
虞念卿偷偷地亲了一口宋若翡白腻的后颈,方才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他们起身后,正要向住持大师辞行,却遍寻不到住持大师,问了一小沙弥,那小沙弥道:“住持大师不见了。”
他们便与寺中的其他僧人一并去找住持大师。
眼下正是做早课的时辰,住持大师无端失踪,大抵是出事了。
宋若翡与虞念卿分头找,宋若翡将这寺庙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途径一口水井之际,忽觉不对劲。
他当即走到了水井前,向里一望,竟是瞧见了一截僧衣。
他以指尖一点,这僧衣乖顺地飞出了水面,连带着上来的果真是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的身体还热着,不知是否能救回来?
宋若翡将住持大师放平于地面上,接着按压胸腔,住持大师吐出了许多井水来,但未能恢复吐息。
为了帮助住持大师恢复吐息,他毫不犹豫地低下首去,在他的唇瓣碰触到住持大师的前一霎,住持大师倏然吐出了一口井水来。
住持大师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不少井水,才看着宋若翡道:“施主,贫僧出何事了?”
宋若翡回道:“大师投井了。”
住持大师不敢置信地道:“贫僧投井了?”
宋若翡不解地道:“你不是自己投井的么?难不成是有人将你推入了井中?”
住持大师回忆了一番,才道:“贫僧是自己投井的,无人将贫僧推入井中,但贫僧此前从未想过投井,适才,贫僧想要打水,不知何故,突发奇想地投井了。”
“换言之,是有人在大师身上做了手脚,才致使大师产生了投井的念头?”是巫蛊之术么?抑或是甚么迷惑心神的毒/药?
单单是引人投井么?还是引人自尽,投井只是自尽的一个选项?
宋若翡追问道:“大师可有仇敌?”
住持大师否认道:“贫僧自幼出家,待人以善,从不与人结仇。”
“所以大师是在不知不觉间与人结仇了?”宋若翡建议道,“大师不如先藏起来罢?凶手倘若尚在寺中,见大师已死,定会与其他人的反应有所不同。”
住持大师满腹疑窦地道:“贫僧若是死于井中,尸体不日便会浮出水面,凶手见不到贫僧的尸体,如何确定贫僧已死?”
宋若翡指着一旁未及轻扫的一片落叶,道:“这个简单。”
住持大师茫然地瞧着落叶,眨眼间,这落叶变成了他,准确地说,是他的尸体。
“施主,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忍不住问道。
“我不过是个修仙人罢了。”宋若翡命落叶坠入了井中,又对住持大师道,“大师且先藏起来罢。”
住持大师颔首。
宋若翡假装甚么都不知晓,又去别处寻找。
片晌,有一小沙弥哭丧着道:“住持大师投井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赶到了水井边。
宋若翡冷眼旁观。
僧人们将“住持大师”的尸体从水井中打捞了出来,一通抢救后,由辈分最高的一名僧人宣布道:“住持大师已圆寂了。”
“住持大师怎会投井?是否有人害死了住持大师?”
“住持大师绝不会投井,定是有人害死了住持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