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u0011而后,富察华萱就心惊胆战地走回了正厅,招待客人。载仪在酒席上,正小酌着他人赠礼送的花上露,同时出于习惯时不时地观察着四周。
母亲这般心不在焉还有些害怕的模样自然也尽收他的眼底,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自己最忠心的奴仆顺才来。
“去查查,后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顺才是个得力的奴仆,办起事情高效又准确。没过一会,就匆匆跑回了载仪身旁,轻轻地在其耳边说着。
载仪听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纤细又布满青筋的手此时不断地摩擦着小小的茶杯。
不一会,他细长的丹凤眼闭了起来,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眶,不断喘出粗气。
接着粗糙的大手强硬地抚摸着冰冷的西洋手表的外壳。
看到时针的归整,他终于缓缓起身,走出了府邸。
大街上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为这座千年的帝王之都染上了许多烟火气,载仪迈着大长腿穿梭在人流之中。
他低头看着沿街地上的血迹,心中猜测起来。
他顺着这滴滴点点的血迹,仔细寻着。
血迹在一处偏僻的拐角停了下来,载仪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过去。
果真,那无人的角落有一架轿子,不过那并不是王府的那座奢侈的花轿。
载仪缓缓打开了轿子的门帘,而此时的阳光不知为何从浮云中缓缓露出身影。
低矮的轿子内,少女似要悄然沉睡,满头墨发如丝绸一般随意的铺散在肩上,而那原本头戴的珠钗和凤钗珠翠此时都歪歪倒倒的一旁,阳光缓缓洒落在她如圆月般明媚的脸上,只见那如蝶翼般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王语如虚弱地抬眸看向载仪。
此时她的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断线的血珠沿着手腕滑落,嘀嗒,好似落在地上化作一朵艳丽的红花朵。
载仪看到此景,叹了口气,将自己名贵的朝服狠狠撕下一块布,急忙包裹在少女的手腕处。
“不许···不许救我。”少女虚弱的声音像是破碎的珠串一般,根本连不成句。
载仪没有说话,依旧我行我素地包扎着王语如的伤口。
王语如此时因为喝下的那碗带有迷药的茶,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但她还是用尽全力,虚弱却愤恨地拍打着眼前的少年,不甘心地落下一串串泪珠。
“既不是自尽,为何还要死?”
王语如咬着惨白的嘴唇,抬眸看向他“你怎知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自尽的?
王语如一醒来,自己就被绑在这轿子里,她是被腕间一道划痕的痛意痛醒的,而自己全身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流不止。
若是载仪再晚来几分钟,她估计就会流干血而亡。
可不知为何,她那一瞬间竟不畏惧死亡,她活得太累了,她想若是还要回到那王府宅门之内,死亡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万道阳光,驱云散雾,却缓缓飘落下雪来,王语如眼看着那片片雪花落在载仪的肩上,自己则在这温暖的轿内。
望着面前这位清冷又居高临下的少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于是她缓缓转过了头。
她因为刚刚的大惊大悲而心神不稳,如同那在苍茫的空中的雪花,颤动、沉浮、荡漾···
“还记得我那日同你讲过的话吗?”载仪冷冽淡雅的声音忽地传来。
王语如疑惑地看着他。
“府内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生死也是,王府里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东西,既不是自尽,那便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王语如那圆润可爱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怒意,狠狠地挖了载仪一眼。
载仪看到眼前快要炸毛的少女倒是惊讶,又勾唇一笑“怎么?”
看着载仪这副明显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态度,王语如没压住气,也没了开始的害怕,张起嘴就喋喋不休地说道。
“同样都是有生命的人,又不是物件,我凭什么归属于谁?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你们强卖回来的,说这话,你真不害臊啊,要是你是个君子,你就该放了我。”
此时的载仪缓缓蹲下高大的身躯,终于正眼瞧了瞧眼前的少女。
少女嫣红色的嫁衣上绣着金丝蝴蝶,金冠玉钗环之下是细长的远山眉,丹红色口脂抿唇,随着说话而微微晃动的翡翠玉坠子衬得她更加珠圆玉润,如同烈焰的繁花,奢靡但却生机勃勃。
她这副模样,有血性和气节的模样,让载仪不由得浅淡地多看了几眼。
载仪平日只能看到深宫或是宅院里的女人,那些人都被什么东西磨没了生气,精致美丽但毫无人味,像是透着霉味的香烟。
可眼前的少女却不同,像是一只爱叫个不停的猫,总是要昂起她高贵的头颅不肯低下。
他眯起深邃的丹凤眼,眼下的一颗泪痣正好被光照映着,他咬紧牙关,笑着说道。
“你倒是长得一张伶牙俐齿啊,姨娘。”
王语如刚要再多说些什么,一声“王小姐”就将二人这有些氤氲低沉的气氛打破。
此时玉兰已经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小丫鬟找了过来。
玉兰看着王语如这模样吓得立马掉下眼泪,忙问着王语如感到怎么样。
王语如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接着她就被几个丫鬟抬了回去,玉兰一直盯着被划伤手腕的王语如,一路上害怕地不断啜泣着。
王府外,马蹄声哒哒地敲击地面,溅起因厚雪而融化成的水花,这府内依旧歌舞升平,欢天喜地。
王语如拖着虚弱的身子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大宅门,那高高的大红灯笼和高不可攀的红墙都在深深地刺痛着她。
她心里想着,她这个喜宴的新娘子差点路口横死,而这关于她的喜宴却依旧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