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她也不过是个冲喜的物件,即使府邸内后院的实权人福晋,对她和善,但依旧逃脱不了,她注定要成为一个活死人的命运。她就这样站在府邸侧门的门口良久。
而这时,刚刚骑着马回来的载仪正要路过府邸侧门,在离少女不远处,他突然用力地勒住马,任由金黄的阳光打在他的玄衣之上。
看着王语如那副不甘又带着些可怜的模样,载仪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动身了,只是杵在那。却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盯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庶母的女孩。
热闹的前厅之上,富察华萱正在替王爷代行主人家的身份和来客敬酒。
衣香鬓影之间,还穿着清朝玄衣朝服的朝堂清贵和权臣都聚集于此,而这朝阳的会客厅,让丁未年的阳光正透着木窗照进来,屋内除了喧闹声还要那灰尘在空气中静静起伏流淌的样子。
远处看来,若是用那洋人的相机照下来,那将会是一幅能够‘亲口诉说故事’的黑白相片了。
人群之中,小丫鬟秋蝉终于瞧见了被人群包围的富察华萱,小碎步快速地走到她的身旁,用极低的气声耳边私语。
富察华萱听到秋蝉的耳边话,终于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一直不停激烈跳动的心脏,因为此时她听到了王语如安全回府的信息。
“告诉五姨奶奶,不用来敬妾室茶了,好好休息就好。”察华萱兴奋地小声说着。
秋蝉应了一声便要急忙出去。
富察华萱此刻终于稳定了心神,可她也才反应过来什么。
她压低了眉头,将秋蝉又叫了回来,带着些怒气地说道“秋蝉,你把四姨娘叫过来。”
后院和热闹的前厅比不同,这里冷清极了,此时的四姨太正在床榻上小憩,而老嬷嬷率先一步赶来了,告知四姨太王语如被救回府的事情。
原本还怡然自得的四姨太太惠新顿时慌了神。
“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绝不会有问题吗?”
“奴婢,也不晓得啊,这事明明在上个姨奶奶那里就有用啊,会不会是这个五姨奶奶没有将那茶喝光?”老嬷嬷皱着眉头说道。
“你问我?”四姨太有些怒不可遏,气得根本没有正眼瞧这老嬷嬷。
而这时屋外的丫鬟来通报,福晋派秋蝉来找她。
“该死,富察华萱不会知道了吧。”她们这些小手段曾经也用过,不过那都是将近五年前了。
当初王爷要纳新的姨太太,她顿感不妙,就派嬷嬷在早茶中放入少量无色无味的迷药,将那人迷晕,再叫人换个花轿,并且在本来的轿子底下隐蔽的地方里多装几个沙袋,让轿夫察觉不出来。
最后将那迷晕的人,割腕。
等外人发现时,就会以为是该女子不堪受辱,不愿嫁入王府而自杀,当时这个风波不算小,引来不少人对老王爷的谏言,因为这事丢了面子的襄亲王就没再想过纳妾。
可如今,这新来的死丫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醒得这么早,也安全无大碍。
她自是不敢前去对峙,她虽然知道这个富察华萱是个好脾气的,可她也看得出富察华萱很在乎这个新来的姨太太,若是惹急她自己也吃不了兜子走。
惠新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转头便说自己病了不便出门。
可没过一会,福晋的贴身丫鬟秋蝉又亲自来到了门前。
“姨奶奶,夫人说你既不便前来,便由我转告你几句话,夫人说,希望你今日来的半个月之内,不要出门了。还有若是你的奴仆中有不安好心,扰乱家规的,那便赐予你随意杖毙她们的权力,不用知会福晋。”
秋蝉说完这话就匆匆转头走了出去,独留慌了心神的惠新在这心惊肉跳。
“姨奶奶,福晋这是何意啊?”
惠新冷哼一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富察华萱的意思是,她要禁足我半个月,同时这也是点我呢,我有将不听话奴婢杖毙的权力,她这个嫡福晋自然也有我生命的生杀大权,她是威胁我,让我老实听她的话,哼,这个贱人。”
老嬷嬷在一旁不断地轻抚惠新发怒而颤抖的后背“要我说,姨太太咱们就安静些吧,我看这福晋待咱们也不薄,咱们几次三番惹事,她都看在眼里,虽说没了王爷的宠爱日子过得不如从前那般好,但不也比那城墙根上那帮流民强?”
惠新突然震怒,拍了拍桌子“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我可不要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死在这院子里。你不是我,你若是我便绝不会就这样罢休。”
而此时后院的三姨太不知用何手段,从小道消息打听来这消息,她拿着小火炉的手一颤,接着又转过头大笑着“这纳兰惠新到底是个蠢东西,这么个漏洞百出的损招也能想出来,但你也不得不说,这个新来的姨太太啊,是个运气好的主儿。”
而说到后半句,这三姨太又带了些冷嘲热讽和不屑。
“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明蓝的小女儿巧姐儿在一旁疑惑地问着。
巧姐儿今年二八年华,像她母亲长得一双明媚勾人的双眼,身姿妩媚。
宋明蓝转过身,温柔地笑着说“呵,你不用操心这些,过些日子你二哥要请洋人教师来教学,你去求他带上你。”
“不要,让洋鬼子教我们做什么?我的姊妹们说洋鬼子都吃人吸血。前年朝堂派了那么多出国名额,可八旗子弟无一愿去的,那么多王公贵胄都不愿出国留学,可见那洋鬼子也没什么好教的。”
“净胡说,现在的清朝可不比从前了啊,洋人也一样,只有那些愚昧自大的人还固守着那一套,我的宝贝心肝,你可得争取这个机会,听话,听娘的何时出过错?”
这话不假,宋明蓝在这王府中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将两个孩子都放在身边养着而不是大房屋里,同时日子还能过得这般舒坦。
巧姐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王语如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想到了姐姐,若是她在定要帮她吹吹伤口好好安慰一番,可她现在却见不到姐姐。
“您醒了?感觉怎么样?”玉兰刚打好水回屋就看到清醒了的王语如,顿时喜笑颜开。
王语如顶着发白的嘴唇应了一声,接着又道“你可知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玉兰的眼睛四处乱看,又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揣着小碎步来到王语如身旁,带着些担心地说“姨太太,今日之事,我也不敢多说,但这事八成和四姨太太有关,总之日后咱们要提防着点她。”
王语如哑然,她虽涉世未深,但也大概能了解,估摸是四姨太太不愿意让她进门,所以使了些手段,可这手段真是狠毒,若不是自己醒得早,那混小子正好赶来了,自己怕是饮恨西北了。
这般没有逻辑又蛮横的做法,可真是符合她对那四姨太太的初印象。
这大宅院的女人都这般如毒蛇一样吗?自己甚至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威胁就得到如此对待。
不过她转念联想到四姨太太目前的境况,又不由地叹息。
在这样的时代的束缚与捆绑之下,女人只能囿于家宅一角,失去了同男人一样在外拼搏的能力,只能为这些蝇头小利而头破血流,穷奇一生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些。
她摇摇头“我不会和她有过多接触的,我不想与她争什么。她要闹就闹吧,若是真的能把我从这王府赶出去,我求之不得。”